第31章 旁白31号_总有旁白君偏离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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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旁白31号

  31

  霜雪幻境中,万般皆因心结而起。

  孟青女这次留下来的,是孟长安死前的结。

  宁枝枝想,孟长安到底因为什么得了个“艳鬼”的称号呢?

  明明是阵修天才,如今却驻守江城烟花之地,难道是在转为鬼修凝成一魂三魄时,发现自己擅长勾|引?还是说,其实与他死前经历有关。

  青女与鬼王背道而驰,或许也是源于孟长安他们的死吧。

  或者说,她是不甘心。

  即便竹溪孟氏收养了她,给她养女的荣耀和生活,但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献上祭品。

  青女从不觉得,自己有亏欠他们半分。

  宁枝枝又不免想到如今鬼王身边环绕得用之人。也难怪,他不管为何会死,为何沦为鬼修,还是选择了重用孟长安和碎玉这些人。

  她心中有了对整个事件展开的轮廓猜想,一步步上前,想去推开那道偏门。

  谢衍之不赞同地伸手拦了一把,却捞了个空。

  因为宁枝枝很轻易就推开了梅园的门。

  仿佛里面的东西,正在欢迎他们进去做客一般。

  宁枝枝诧异,偏头看向谢衍之,对方也扭向她的方向。

  “仙君,其中或许有诈,你要不要……”

  谢衍之没等她说完,率先迈入了梅园之中。宁枝枝耸了耸肩,也追上去。

  梅园名为“园”,也确实透露着几分瑶池阆苑的风采。

  两人一路穿过道两旁的花池子,绕行亭台楼阁,走入一处院落中。这院子不大,阶柳庭花,很是有些江南烟雨楼台中的秀美。

  诡异的是,从进入梅园之后,除了风吹花柳声,便没了半分动静。

  没有孟长安凄惨的叫声,也没有虫鸣鸟叫。

  安静的就像是死物之所。

  宁枝枝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跟谢衍之调笑:“仙君,你瞧这像不像是陵园?”

  谢衍之的反应却有些不对劲。

  他仿佛是对这里有印象一般——至少曾经来过。他走向挺远正对的那座楼阁之中,笃然又没有丝毫犹疑。

  宁枝枝诧异地唤了一声“仙君”,但很显然,谢衍之似乎陷入到一段记忆的拉扯里无法自拔。

  阁中门户大开,随着谢衍之迈步进去,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动。

  宁枝枝跟上去,发现这楼中正厅竟然不设桌椅,也没有八宝架分区隔开,只在正中摆放着一张香案,案前没有供奉任何神明,香炉里却燃着三根正冲青天的木箸。

  不点线香,竟然点筷子?

  宁枝枝想。

  莫非是因为,这东西就是所谓的“圣物”享用祭品时的工具?

  宁枝枝多看了几眼,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谢衍之身上。

  这人竟然直接走上去,将香炉中的三根木箸□□,而后倒插在炉灰之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宁枝枝甚至来不及开腔,炉中便猛然散开一片香灰,还夹杂着纸被燃剩下的灰烬。

  屋内空阔又敞亮。

  背阴里的凉风趁机钻进来,宁枝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很快,她就听到了细微的响动从四面八方传来。

  像是无数爬虫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她连忙召了无枝剑,心里想着如果碰上什么三密场面,可以一霹雳火给烧个干净。

  相比之下,谢衍之的反应就稍显平淡了。他既不回头,亦不慌张,只静静立在香案前。

  宁枝枝不愿露了怯,索性后背抵上谢衍之,面冲着门外,严阵以待。

  不过须臾,她就看到了侧殿里爬出来一个人。

  他披头散发,浑身衣物破烂,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血痂,蹭在地上很快又染了新的血迹。

  这个人——姑且称作是人,身材偏瘦,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男子,宁枝枝眼尖地从他的发饰上判断出,这是竹溪孟氏内院的门人。

  也是,能进这梅园的,可不都是他们精心搜罗来,圈养大的上等祭品。

  男子的脸隐在黑暗的阴影处,趴在地上没再动弹,但四下里响起的爬虫爬动声越来越强,宁枝枝忍不住侧过头问谢衍之:“地上这位是……孟长安?”

  谢衍之右手仍旧压在木箸顶端:“不知道。”

  宁枝枝摇头咋舌:“孟长安真惨,帮了仙君这么多忙,连脸都没混熟。”

  谢衍之想说“我们不熟”,想了想,又觉得好像自己内心不想说出这句话。

  他将这种奇妙的心态归结于记忆缺失的影响,或许以前,他跟孟长安真的很熟吧?

  于是作罢。

  宁枝枝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突发奇想,靠近地上那一坨,然后用小树枝戳了戳。

  “孟……长安?”她试探性问。

  地上那位果然有了反应,像小狗追尾巴一样,原地开始快乐地打转。

  宁枝枝:“……”

  堂堂艳鬼,这副德行说出去谁能信。

  宁枝枝又用小树枝戳了戳他:“别转啦,孟长安,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宁枝枝。”

  孟长安对这话毫无反应,像个永动陀螺一样,彰显着自己迷人的舞姿。

  宁枝枝便懂了,幻境中的人物,记忆也只与当下时间段保持一致。这时候的孟长安还不是艳鬼,也不认得她呢。

  她灵机一动,又指了指背后之人:“孟长安,那你认得他吗?他是谢衍之。”

  高速旋转的陀螺骤然停下来,甚至还抬起了被发丝遮盖严实的脸。

  宁枝枝依稀从那发缝间看到了孟长安迷茫,又闪着一丝亮光的眼神。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希望”。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宁枝枝想着,回过头看了谢衍之一眼:“仙君,他都记得你呢。你给的塑料兄弟情也多少用心一点呀。”

  谢衍之有些无奈,垂了垂眸,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宁枝枝反应了一会,没想到未来的大反派还拿了一手失忆剧本。

  “你不记得孟长安?还是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

  谢衍之轻声道:“后者。但不是全部,缺了一部分。”

  而且是很完整的一个体系般的记忆。

  重生回来那日,谢衍之还记得双目刺痛流血,难忍到极致。

  彼时他人已经在梅园外,不记得如何逃出来的,也不记得如何关了进去。关于这件事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雾,他越想越是头疼。

  唯一记得的,便是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于是,少年谢衍之流着血泪,仓皇逃窜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一路向西,然后昏厥,醒来时便已经被刀宗宗主杨指玄捡了回去。

  一切又走到了他熟知的事件中。

  于是,谢衍之决定蛰伏。

  百年一眨眼便能晃过。

  当初那个风中战栗逃跑的少年还无法护住自己,其后的谢神使却足以站在整个仙门的对立面。

  他唯一解不开的,便是这双目之上的诅咒。

  谢衍之隐约感觉到,这如诅咒一般繁复且绚烂的符文,最开始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

  也就是说,他应当替什么人,挡下了这个恶诅。

  谢衍之沉浸在过去事件的梳理中,没留意到,地上那一坨孟长安已经不知不觉蹲了他腿边。

  宁枝枝狠狠抽搐眼角,搞不明白这人到底哪一点像艳鬼。

  孟长安的行动却完全是出于本能。

  他仿佛撒娇一般呜咽了一嗓子,撞上谢衍之凉凉的气场,又把剩下的声音连忙吞了回去。

  宁枝枝觉得这人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见了谢衍之都像是撞见猫的小鼠,有够怂。

  谢衍之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宛如血脉一般的压制,侧过身,叹息一声:“起来。”

  这话没头没尾,也没给个特定称呼,偏偏地上蹲着的孟长安立刻就撒了欢的起身,一脸希冀的看着谢衍之,似乎想要得到下一个指示。

  谢衍之嫌弃的瞧了一眼,别开头,冲着宁枝枝的方向点了点下巴:“别面向我,看她。”

  下一秒,孟长安立刻瞬移到宁枝枝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宁枝枝:???

  她好气又好笑,见谢衍之故意捉弄自己,便一把扯过孟长安肩头,拦在身侧,像个社会大哥在给小弟洗脑:“长安啊,他让你看着我,意思就是得听我的话。明白吗?”

  孟长安身子轻轻颤了颤,想要后退,似乎生怕自己弄脏了宁枝枝的衣衫。

  宁枝枝却将人架在臂弯之下,完全无法逃脱。

  这人现在就像个自动执行命令的代码,又想逃,又一瞬不瞬地看着宁枝枝,不敢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于是,宁枝枝大笑的神情落入他眼中。

  这一个小表情,就像是雨滴滴落在小水坑之中。

  很快,从一滴水变成了瓢泼大雨,引着孟长安的胸中突然生出万般情绪。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一人,顿时激动地抓住了宁枝枝双肩,奋力摇晃,嘴里不成句子地念叨着:“阿栀,阿栀回来了。”

  宁枝枝没成想自己刷脸还有这样的效果。

  说老实话,对于这个阿栀,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宁枝枝因为太确信自己是刚刚穿书来的,便只当是宁枝与这个叫阿栀的小姑娘长相相似,所以导致孟长安认错了人。

  谢衍之听到这话却猛然转过身来,滞了半晌,而后长出一口气。

  “你还识得阿栀?她是个怎样的人?”

  孟长安摇晃宁枝枝的手顿住,乱蓬蓬的头发配上他发红的眼眶,很是有些流浪小狗的感觉。

  他张了张口:“阿栀,美。”

  孟长安的手指向宁枝枝,一副讨赏的乖巧样子。

  然后换来谢衍之无情的一声轻呵。

  宁枝枝正沉浸在被夸奖的开心中,冷不丁听到这一呵呵,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再看谢衍之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仙君这是笑什么?”

  谢衍之感受到强烈的怨念,罕见地有了些求生意志:“没什么,继续问话。”

  宁枝枝没跟他一般计较。

  第二个问题,谢衍之还是问了阿栀相关的。宁枝枝没想到他这么纠结和重视,于是抱臂坐观。

  谢衍之问的问题是:“阿栀是怎么死的?”

  很可惜,孟长安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能有条理的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焦急地一边比划,一边往外蹦单字:“血……如意……钻进去啦,魔,有魔!”

  谢衍之皱起了眉头,宁枝枝则淡然抬眸看向孟长安。

  如意……

  这东西,不是旁白君曾经给她连夜放谢衍之临终一幕时提过的吗?

  宁枝枝依稀记得,似乎那些围攻谢衍之的正道人士都是为了这个名为“如意”的东西。

  她缓缓将视线收回,若无其事的看了谢衍之一眼。

  对方的脸上只有不解,看起来,似乎对“如意”这一存在都完全没有了记忆。

  宁枝枝忍不住识海中吆喝:“哎,你上回放的那视频,衍之传,再给我看一遍呗?”

  旁白君怪异的矫情笑:【当时高清免费你不看,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宁枝枝:“……”

  好怪,这企鹅今天说话更欠了。

  她懒得再搭理旁白,徒留他自己在识海里自娱自乐。

  【衍之哥哥便是为了那如意才散尽了元神,你果然是心疼了吗?】

  【若不是某个人,衍之哥哥也不会落得这么惨。】

  【唉,这多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啊。】

  宁枝枝对这傻东西适应良好,隔空偷听的谢衍之却有些绷不住,眉心抖动。

  他面向宁枝枝,眼神带着一种x光般的穿透力,穿破黑色的眼纱,搞得她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站在谢衍之面前,莫名有些羞耻起来。

  宁枝枝请咳一嗓子,吸了吸鼻子,小动作不断:“仙君这是在看什么?”

  谢衍之自然是发现了宁枝枝的不自在,不如说,他是故意让她不自在。满以为那个叫“旁白”的男子多少也会露面,却没想到,是个软蛋。

  谢衍之沉了沉脸,冷声答:“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

  宁枝枝觉得这人没头没尾来一句,挺奇怪,搞不懂他什么思路。

  谢衍之没再纠结于旁白君的话。

  主要是上一世临死的记忆他多少还保留着一些,再结合他们提到的“如意”,谢衍之倒也能拼凑个七七八八出来。

  他暂且放过了宁枝枝与旁白君,又问孟长安:“最后,阿栀她是否曾眼盲?”

  这个孟长安倒是回答的很快。他先是重重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谢衍之短暂蹙眉:“什么意思?”

  孟长安道:“瞎了……又好啦!”

  好的,谢衍之已经明白了。

  他问完了三个问题便闭了嘴,仿佛多说一个字对他都是一种侮辱。

  宁枝枝呢?

  她觉得这是仙君让自己也抓紧提问,于是想了想道:“你刚才被送进来喊什么啊?有看到什么吗?我现在带你出去怎么样?你有什么解不开的执念吗?或者换句话说,你知道,你现在已经死了吗?”

  这一连串的轰炸机式提问成功的让孟长安呆滞了。

  他本来反应就变慢了,说话也不利索,跟连珠炮似得宁枝枝形成鲜明的对比。

  孟长安有些急躁,因为急了,反而忽略了宁枝枝最后提到的“你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他开始一个一个回答宁枝枝的提问。兢兢业业的样子仿佛新闻发言人。

  “有魔障,吞了……我,出不去……阿姐,阿姐们,埋在我的阵……我,已经,死……”

  孟长安突然身形一颤,整个身体急剧弯曲蜷缩起来,而后在地上抽搐半晌。

  谢衍之急忙反手去压香炉里的木箸,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三根木箸只有两根被谢衍之捏在手中,最后一根飞窜出去,径直插在了孟长安的头顶百会处。

  丝丝缕缕的黑气骤然从孟长安全身大穴涌出。

  它们痴缠于无人的空中,而后缓缓散去,只留下孟长安再度嘶吼一声,然后忽的,从地上弹起在空中,将所有黑气都收归于脚下。

  他脚下虚浮,眼中瞳仁如墨散开,吞噬掉了眼白。幻境因为孟长安的觉醒而波动起来。整个梅园的大地都在从底层核心发出细微的震颤。

  宁枝枝不知道面前的人具不具备危险性,只是方才有一瞬间,她似乎感应到了身体有些异样。

  她也说不好这种奇妙的感觉。

  就在孟长安黑气涌出的一刹那,她竟然有些久违的兴奋感。就像是,食素已久的老虎终于准备亮出锋利的爪牙。

  谢衍之手中那两只木箸此时已经碎裂,他顺势将之捻为灰烬散去,而后难得的正色,召来大刀剑出鞘。

  谢衍之是认真的。

  这让宁枝枝多少有些意外,毕竟从未见过他这般上心一件事。

  孟长安此时还在挣扎,或许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尚存,但说到底,也是强弩之末了。

  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这人生七苦,临去之前便是只经历其中一件,也会在死前爆发出巨大的念,不仅将这段过往困于一隅之地,同时,也是把一部分执念之人的魂魄永远留在了幻境中。

  孟长安此时很痛苦,而宁枝枝不忍再看下去。

  她伸出手,很快穿过了孟长安的黑气虚影:“你在挂念什么?”

  孟长安不知怎么的,纯黑的眼瞳中落下两滴热泪,很快又被那些黑气吞噬掉。他弯起唇角,略显苍白的笑了下:“阿姐们的骨灰,还藏在我设的珍珑局中。”

  这回,他倒是能够自如的说话了。

  宁枝枝也搞不明白,为何自己看到这人这副样子,会油然而生出一种念头——“这件事只能我来做”。

  孟长安显然也对自己的表达力恢复有些惊讶,但他没多犹疑。他的时间不多,想要交代和嘱咐的还有很多。

  “这些年,我受了诸位阿姐们不少照料。孟长安总是时时在想,若是我能永恒得到圣物的认可便好了,这样,便不会再有阿姐死去。”

  孟长安淡淡垂着眸子,唇边挂着一抹温和的,无可奈何的笑容:“青女姐姐与松君哥哥自是有真情意在的,你们不要看她一副利用他竹溪小公子身份的样子,像她那样的性子,没有拿他出气杀了,便已经是动了心了。”

  宁枝枝:“……”

  我学习不好你别唬我,这就是动心?

  宁枝枝还在对她师尊的动心级别好奇,那头孟长安又絮絮叨叨地开口了。

  “你们不知道,我作为祭品里唯二的男孩子,还是出身于孟氏旁支,本来是最被寄予厚望获得圣物认可的那个。”

  “后来,阿栀来了,她顶替了我直接入了梅园,成为最成功的受到圣物认可的人。那时,听掌事们说起,也是赞不绝口,直言竹溪孟氏这回真的要崛起了。”

  “只是,老家主竟然把阿栀给舍了。阿栀走后,很快轮到我头上,我那时候怕了,是碎玉姐姐替我进了梅园。”孟长安说,“她一直都是爱笑爱闹的性子,明知道终有一日进了梅园便再也出不来,却每日里都有新鲜的事儿与我们分享,比普通的人还要鲜活。”

  孟长安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那时候,内门里的俏姑娘和俊小子,个个儿都被碎玉姐姐调戏过。”

  宁枝枝和谢衍之安静的听着。

  直到孟长安说完这一大段,谢衍之斟酌许久,才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问:“你说,祭品里有两个男孩?”

  孟长安将谢衍之那份伪装之下的在意看破,浅笑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何,谢三哥似乎将他们原先所有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就像他如今站在三哥面前,对方也一副想不起来无动于衷的陌生人表情。

  罢了,能够忘记,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三哥这样的人,迟早都会取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便是二两记忆,也不急于一时。

  孟长安看着谢衍之,控制自己的黑气,勉强揖了个手:“正是,另一位身份特殊,是孟氏嫡系的血脉。”

  谢衍之听到此处,垂落了眼睫,说不上是松快了一口气,还是心中空落落起来。

  宁枝枝自然也对这嫡系血脉没有兴趣,转而问他:“你阿姐们的骨灰,便是你的挂念之处?”

  孟长安点头应是:“姐姐们的尸骨虽然被老家主命人丢了出去,可是有青女姐姐和松君哥哥照应,最后也都偷梁换柱,保存了下来。”

  孟长安说着挥手一拂,幻化出一盘珍珑棋局的棋盘虚影。

  “便是此物,如今应当还在孟氏千秋小筑的庭院桌上摆着。还烦请诸位跑一趟,给姐姐们一个安宁。”

  宁枝枝点头应下:“你放心,竹溪孟氏这趟我定然会亲自前往。”

  孟长安却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想,或许他们二人还是不要再与竹溪接触的好。正想劝宁枝枝派个人去,谢衍之插话道:“我会跟她一起,放心。”

  孟长安瞬间心就沉到了肚子里。宁枝枝觉得自己有被嘲讽到:“行了,还有别的吗?没有我就烧火了。”

  话虽说得不客气,手上却没有半分动作的痕迹。

  孟长安笑了笑,她还是这么嘴硬心软。

  挂念嘛?自然是有的。

  他浅笑着看向面前的一对神仙中人,眼神中有欢喜,有期待,也有不舍与眷恋。但在与二人对视时,又被他小心翼翼收拢起这一份神色中的熟稔。

  他开口时舒缓:“我总想着,若是阿栀还在,我们定然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只是真的见到阿栀,我应当会羞愧难当吧。毕竟,她入梅园时,也不过几岁的年纪。”

  “我们这些人,最愧疚的便是她了。当年老家主亲手了结阿栀,又派了亲信将人连夜送走。等我们得到消息,已经不知阿栀下落。所以,阿栀……尸骨无存。”

  孟长安忆起昔年旧事,语调中的悲恸宛如梅子雨季一般连绵不绝涌来。

  谢衍之像是被他触动到了,一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的样子,只有宁枝枝完全不为所动。

  她冷静分析:“你们怎么知道,阿栀就是死了呢?”

  孟长安怔了一瞬,明白过来,宁枝枝现在对所谓的献祭圣物一无所知。

  于是,他想了想挑了重点说:“姑娘须知,这圣物名为‘如意’,择合适的生辰八字与天灵根属性弟子献祭,被圣物认可后,便会被附体,获得无上神力。”

  “而圣物若是脱离上一个寄居者,转向下一俱更满意的身体,则代表,上一任必死无疑。”

  怪不得,所有人都默认阿栀死了。

  按照先前众人提过的顺序,阿栀之后,便应该是碎玉接替了献祭者的身份。

  宁枝枝注意到了一些点:“这个如意,会因为献祭者不同而有强弱区别吗?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孟长安点点头,对她能够主动探索和思考似乎十分认可:“这力量在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些不同的影响。越是强大的人,受到的反噬也会越大。至今为止,我只见过阿栀出现了短暂性失明。”

  宁枝枝好奇:“那你呢?什么副作用。”

  孟长安不好意思的提示:“我是艳鬼,就是,得了能力以后,会变得特别喜欢……展示自我。”

  “……”

  神他妈展示自我。

  宁枝枝大致了解了圣物的使用方式,便将这东西暂且抛诸脑后。

  毕竟现在只是身处幻境之中,首要目标是解决孟长安的执障。

  她想了想,直白问孟长安:“所以,你还想知道阿栀的尸骨下落?这有点难啊,你不放我们出去,我上哪里给你找?”

  一贯的宁式讨价还价,鸡贼打法。

  孟长安笑了,有些无奈道:“已经不必了,如今知道他们都很好,我已无挂碍。”

  宁枝枝:“……”

  那你在这跟我磨磨唧唧半天?合着当免费陪聊呢?

  孟长安自然不知道宁枝枝的内心吐槽,事实上,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笑出声来。

  对他而言,阿栀能够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这个世间,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他又深深地望了宁枝枝与谢衍之一眼,才向后退一步。这一步,把他独自抑制半晌的黑气重重放出,于是便再也压不住那些纠缠心头多年的哀怨,怒气与一腔愤懑。

  孟长安定定站在原地,等着宁枝枝给他一个结果。

  是结束,亦是新生。

  宁枝枝静默半晌,面上带着少有的严肃神情。她举起无枝剑,便有霹雳火燃烧在那树枝尖尖。树枝悬停在孟长安一步之遥。

  宁枝枝道:“要动手了,只是焚去这些束缚你的挂碍,不会痛的,别担心。”

  孟长安便一动不动浅笑着看她,似乎任由她做什么。

  霹雳火触碰上黑气的一瞬间,那些浮散在虚空中的细小的颗粒,那些如烧焦的纸一般的灰烬,纷纷化在了一片温热的火种之间。

  孟长安如久旱逢甘霖,终于盼到这一场春雨,于是舒适的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在虚虚实实之间转变了几个来回,直到越来越淡,几乎要消散在这片空气中。

  宁枝枝全程都抿着唇,没有说什么俏皮话,气氛寂寥又沉静。

  孟长安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道:“你们笑一笑呀。不然,我总是走得不安心。”

  宁枝枝不知为何,胸腔莫名内莫名有些细微的涌动。她下意识去看谢衍之,然后撞上对方正好也在偏头望向她。

  “好。”

  这是谢衍之的承诺。

  宁枝枝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答应这种奇怪的要求。

  黑气逐渐在业火中散尽,楼阁外天光大亮,正午的阳光穿透了庭院中的垂柳,将大片光斑洒落在地上。

  清风拂过,一地光斑波动。

  宁枝枝与谢衍之扬起唇角:“走好。”她心中说,还会再见。

  虚空里的最后那一丝人影散去,与此同时,阳光下,阴影处,一切具象化都碎在了地上那一大片光斑之中。

  斑点幻化成无数金色的灵蝶,翩翩起舞,飞至空中,将这个幻境割裂,打破,然后各自飞向天地日月星河之间。

  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见。

  宁枝枝与谢衍之静静站在原地,等这一场灵蝶化境散去。

  他们仍旧立于无定水畔,秋老虎的暑热转瞬之间,更替为隆冬的刺骨寒风。

  宁枝枝静默片刻,对谢衍之道:“你的怨种兄弟真的很不错,仙君,好好对他。”

  谢衍之:“……”

  两人没交流几句,便发现身边陆陆续续开始出现不同的人。

  他们都是从幻境中出来的。有些是兰陵萧氏的,有些是鬼蜮之人。

  很快,几位大人物也出现了。萧老怪的面色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猪肝色,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憋得。他身边,折雪仙子原本一脸小女儿娇羞色,乍一落在雪地冰湖便,先是懵滞,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之前只是幻境。

  她眼神撞上萧老怪的凉薄凝视,心沉到了底端,小脸也登时变得煞白。

  萧老怪冷哼一声:“你的事,回去再清算。”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传到宁枝枝他们的耳朵里。

  而身畔,鬼域队伍的最前方,鬼王也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轿撵中。

  他仍旧是那一身红衣,双腿隐在长袍之中,让宁枝枝看不清楚他幻境的伤有没有转移出来。

  她猛然想起,这孟松君在幻境中对自己师尊那叫一个舔,结局呢?师尊她跑路啦。

  果真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吗?

  宁枝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红纱轿撵之内,鬼王似有所觉。

  他大约是猜到了宁枝枝在笑什么,于是带着嘲讽之意开口:“本尊看宁峰主进了一趟冰霜幻境,开心地很。”

  宁枝枝有点尴尬,摸着鼻子道:“殿下这话说的,这不是看到大家平安无事归来,喜极而泣嘛。”

  孟松君,不,如今该叫听松君才是。听松君顺着话问:“哦?那哭了吗?”

  宁枝枝干嘛要哭?

  于是,她只好机智地拉谢衍之下水啦:“殿下误会了,所谓喜极而泣,是我负责喜,谢仙君负责泣。”

  谢衍之淡淡望她一眼,倒是没说话。

  鬼王也被宁枝枝的歪理气笑了,索性不再搭她的腔,换个话题道:“本尊欲邀请宁峰主与你身边那位小相好去鬼蜮一游,不知宁峰主可愿赏光?”

  宁枝枝当然是不愿啊,可是她敢说嘛。

  她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听松君这家伙把自己喊去鬼域,不过是为了钓师尊这条大鱼。

  谢衍之不说话,似乎可去可不去,都随她。他甚至对自己被称为宁枝枝的小相好没有一点想要解释或抗拒的意思。

  宁枝枝无奈,只好拱手道谢:“殿下盛情相邀,那便却之不恭了。”

  听松君很满意,他急着想要追回青女。

  可是河岸边的兰陵萧氏特别没有眼力价,杵在那里不动弹。

  听松君做了鬼王之后,脾气暴躁不少:“萧氏莫非还有什么事情吗?”

  萧老怪原本以为鬼王会一道邀请他也去鬼域,再不济,也会听到几句恭贺的吉利话,没成想,竟然等来这句不耐烦的催促。

  他很恼火,但是还要保持冷静和微笑:“没有,只是想问殿下不打算去兰陵吃杯喜酒吗?”

  鬼王摆了摆手:“左不过一段黄昏恋,老土,本尊没兴趣吃。”

  众人:“……”

  啊对对对,就你姐弟恋最时髦。

  萧老怪也十分无语,这人还不他喵是你送来的?

  他表情逐渐有些狰狞,硬是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道:“那老朽恭送殿下。”

  话都没说完,听松君迫不及待地打头阵,一溜烟窜没了影。好像来去匆匆的黄眉老怪。

  宁枝枝还好一些,保持了最后应有的体面,大吼一声恭贺新人道:“祝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多子多孙多福气,争取三年抱两,五年抱三,一胎十八宝!加油!”

  说完,人也混在鬼域队伍里扬长而去。

  众人:“……”

  可怜的折雪仙子,已经被一胎十八宝吓傻了。

  她在想,鸡下蛋是不是能一次性下出十八个?好像还是鱼产卵靠谱一些。

  折雪仙子其实是有些笃信萧氏老祖宗不会碰她的。

  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

  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被澜沧掌门萧业竹偶尔灌注一些“废料”洗脑。

  比如说,兰陵萧氏的老祖宗,为了更好地管理家族才不得不取一位嫡妻,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在折雪仙子的预设里,萧氏老祖宗就算是脾气差了些,却对男女之事没有任何心思,也从不欺辱小辈。

  那么,做一个名义上的夫人,甚至还能因此享受到老夫人的待遇,对折雪仙子来说,成了再好不过的破局抉择。

  她不会去想萧老怪物娶她,究竟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只会想自己能够获取上什么利益。

  于是,当夜宾客趁兴而归后。

  兰陵萧氏,万木春堂。

  折雪仙子一身大红的嫁衣,红色盖头至今还未有人掀开。

  她想,虽然只是个形式,或许这位老祖宗会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新妇,完整的走完流程应当是最稳妥的。

  她的想法散漫于天际,轻微的羞涩掩于盖头之下。

  然后,下一瞬,就这么被萧老怪揪着头发撕扯到地上。折雪仙子痛得一声惊呼。

  “老祖宗?”

  萧老怪冷笑:“你在幻境中存的什么心思,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折雪仙子心虚了,别开视线没有吭声。

  萧老怪又抓着她的头发,扯着头皮拎到自己面前:“你真当竹溪那位小公子对你有意呢?”

  折雪仙子痛哭流涕,连声求饶:“老祖宗,当初是您让我去……”

  话没说完,她被拎着头重重撞在墙上,一下又一下,比敲钟的声音听起来要更为沉闷。

  折雪仙子的额头很快就晕染开大片血迹,她惊恐到了极致:“老祖宗,折雪错了,都是我不好,再也不敢了。”

  萧老怪冷笑一声,将人甩落在地上:“告诉你吧,人家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心上人,才应了孟泽下给他的死任务。就你这副模样,连给别人提鞋都不配。”

  江折雪一直在哭,抽抽噎噎地服软。她不明白一夜之间,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幅惨样。

  是她上澜沧学剑去错了吗?

  可那是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从嫡女手里抢来的。

  那时她不该缠着大师兄,惹怒了小遥峰那对师徒吗?

  可是就算没有她,大师兄和师父同样也会落到这步田地。

  没有了桐丘江府的护佑,没有了澜沧剑门的吹捧,折雪仙子头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弱小,甚至她连剑都不敢举起来冲着萧老怪。

  她既不是仙子,也没有办法再姓江。

  她未来的路只剩下一片看不到曙光的灰色,于是,折雪在这一刻失声痛哭,所有的恐惧和自我否定一同袭来,让她软弱到一碰就会碎。

  萧老怪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满溢的惊恐和憎恶。

  他不由笑出了声:“你真当送你进来萧氏是做姑奶奶享福的?”

  折雪摇头:“不,我从未这么想过……”

  萧老怪却不搭理她的服软:“老朽当真是很久没有采补过了,你的肉身骨髓,一定很是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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