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_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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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自从那日别后,崔子笙再没有与阮清说过一句话,有时在府里碰见,也不过是匆匆擦肩而过。他没有给自己机会想她,除掉日常的公事,崔子笙闲余的时间也与上官绾在一处。他做的努力似乎也感染了上官绾,他们夫妻二人对此事缄口不提,默契地维护脆弱的关系。

  崔子笙没有勇气与阮清独处,但更不想带着崔子箫,一想到他和阮清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硬挤进一个旁人,就从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排斥。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独自一人去找阮清。他想这是公事,定不会让自己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没让下人们通报,崔子笙自己敲了敲西厢的内院的房门,他听说她在里面看医书。

  阮清慵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崔子笙抿了一下嘴唇,双手握住门环,推门而入。阮清没料到他会这样闯进来,她有些慌乱地站起。

  从前他们二人相处总是崔子笙问,阮清回答。只是今日,那人迟迟没有开口,阮清更不知他此行的目的。

  “咳咳。”崔子笙用手握拳,放在嘴边作轻咳之状以掩饰尴尬,说:“米娜,备茶。”

  等茶泡好端上来,崔子笙还是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原处。米娜端上茶后,便悄悄退下了,留他们继续在无言的环境中发酵。

  “公子……”

  “你……”

  两人同时打破这僵局,却又不轻易把话说完,像是在进行一场不知名的较量。

  崔子笙又喝了一口茶,鼓起勇气说:“我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要拜托你。”

  阮清低着头,身子忽然放松了下来,就像被套上缰绳的马匹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只能无奈地接受。方才小小的期待已经烟消云散,她仰起脸目光与他对视,故作轻松地问:“不知是何事?”

  崔子笙的喉头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他很想与她解释,自己并不是觉得只有利益相关才会记起她。

  他缓缓说:“子箫的事情,我们崔府的事情,估计你也有所耳闻。前些日子,齐王派李尚书来劝我回京,你知道我不会贸然回去,而作为交换的条件,李尚书想要请你医治他的儿子。”

  阮清很清楚崔子笙现在的处境,抛开单纯的爱慕之心不讲,不管她是否愿意,他们二人已经是连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同生而共死。所以,她对此事显得更加谨慎和犹豫。

  阮清说:“我可以为他医治,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我知道,这话我已经与李尚书提及,他表示能理解。”

  阮清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想这样说。普通人看大夫时,总是希望大夫是能起死回生的神人,但是只有真正的医者才知道这里面该是有多少力不从心的事情。崔子笙作为一个外行人,能这样体贴地想,本身就是对于医师的尊重。

  “谢谢。”她这样回答他,简单的二字包含了多少感激。

  阮清不会知道的是,在多少个日夜里,翻阅医书成了崔子笙不经意的习惯。

  “尚书公子不日便会送到府里,到时若是需要人手,尽管与我说。”

  “是。”

  说完了正事,屋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两人各自有着打算,阮清在以为他还会继续吩咐别的事情,崔子笙却想着要不要再闲聊片刻,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带有偏见的人。

  他恨自己此刻怎会如此懦弱,再见她时明明能戏谑地称她为“三嫂”,甚至于叫她“清儿”,现在的他却连“阮清”二字都要在肚子里酝酿一番。

  “阮清。”

  “嗯。”

  “最近是深秋时节,越发地冷了,要是你……”

  门外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崔子笙到嘴的话,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被针刺破的皮球,在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厮说,夫人有请。崔子笙像是被捉奸在床的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不自然地与阮清道别。阮清看着他迈着大步子,嘴边只得扯起一抹苦笑。

  崔子笙跟着小厮绕过后院,回到房中。一路上,他都是惊魂未定之状。

  其实身为显赫的崔家嫡子,他本不必轻易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不必日日都提心吊胆,魂牵梦萦。可是从小他便看怕了,他害怕母亲,更不忍看她对父亲几房侧室夫人的所作所为。母亲是尊贵的县主,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别说是身为侍婢的妾侍,就连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也难逃母亲的毒手。那时小小年纪的他不解,父亲若是爱那些偏房,为何又保不住她们,要是不爱,当初又为何要惹上一滩滩的情债。

  他记得六岁的时候与二哥在后房喝羹汤,哥哥吃完后,肚子痛的不行,当晚暴毙。当屋内的嬷嬷说起这个噩耗时,他喝剩的羹汤还端端正正地放在房中。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但令他足底生寒的,是他发现这一切原来是自己的母亲在幕后操纵。

  从此以后,崔子笙和母亲渐渐地产生隔阂,等成年后从苏州回到家中,他惊讶地发现家中就只剩一个庶出的兄弟了。三哥为人轻佻,平日里极是喜欢纵情声色,尽管如此,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母亲没有放过三哥,不,连他自己也成为了刽子手。是他,在知道母亲的为人后,还愚蠢地想要讨好他,想要分一些她的爱。

  上官绾是他从儿时起就一直梦想的女子。她温柔贤淑,生性纯良。他爱的就该是这样的女子,他说过,他会爱她一生一世。

  “瞧你,怎么满头是汗。”

  上官绾亲自走出外间,将崔子笙迎了进去,并细心地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

  崔子笙眼神回避,有些心虚。上官绾把手绢放下,认命般地叹息,说:“将军,其实,我有事要与你说。”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手帕,像是自言自语道:“你若是喜欢阮大夫,就纳了她吧。从前我们不谙世事,你轻易给婠儿许下的承诺,我很感激,但是你也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崔子笙没有说话,上官绾已给他一个漂亮的台阶。他们从来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明面上,如今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别多心,我没有这个意思。”

  感觉到两人的气氛太过压抑,崔子笙站起来走开,仿佛离上官绾远一些才能让他呼吸到新鲜空气。

  上官绾看向他的背影,她明白他的倔强,说:“现如今你大事未了,我不过一个弱女子,实不能替你分忧些许。但是阮清不同,以她的才能,你以后定会有倚仗她的时候,可是如今你们二人这般处境,保不准日后多生变故。”

  “婠儿,我……”

  “五郎,我也不忍心见你日日魂不守舍,郁郁寡欢的样子。”上官绾打断了他,继而低声说:“抛开大局不说,这权当是为了你。”

  “这事不要再说了。”丢下一句话,他落荒而逃。

  崔子笙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执着,他像是跟自己怄气一般,也让旁人跟着一起揪心。

  崔国辅夫妇的灵柩很快便运回汴京,停放在崔府的正堂之上。崔五公子镇守边疆,不得□□,崔六公子在大火中失散,至今下落不明。崔氏一门在京中又无甚近亲,宫中只得派人来安排各项事宜。

  皇上念在崔国辅一生为大齐鞠躬尽瘁,特命人将其夫妇陪葬在先帝的帝陵右侧。

  “卢御史,这次崔国辅夫妇的丧葬事,你务必要办得仔细。”皇上低垂眼眸,连声音都带有疲倦之意,他说:“这次国辅惨遭不幸,朕实感痛心,加之崔校书生死未明,崔将军镇守漠北,可怜国辅为我大齐生死效命,死后却无子嗣送终。”

  “皇上不必太过悲伤,龙体要紧。臣自当竭尽全力办妥此事。”

  齐王点点头表示认同,一扫方才的伤痛,仿佛卢御史的一句话胜似仙丹。他下命令道:“需加派人手,定要寻得崔校书的下落。”

  “皇上。”张书令道:“臣以为,如今边疆事休,何不将崔将军召回,让他尽了最后一份孝心。”

  “书令所言极是”

  齐王借张书令之口,终归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李尚书的幼子前日已送到函谷的将军府内,阮清替他号完脉,却没有一点头绪。此时的她在将军府的书房内,不知要如何与崔氏兄弟开口。

  她说:“尚书公子的脉象平稳,不似中毒,我想应是患了昏睡之症。”

  “此病该如何医治?”

  阮清无奈,只能实话实说,她回道:“《药王志》上并无记载。”

  崔子笙的身子顿了顿,目光有些发散,似在思索着什么。

  阮清解释道:“《药王志》中的确有关于此病的记载,病人中有三五月便醒,有昏睡一世再不醒来。药王试过无数种药物,发现并不奏效,无可奈何间只写下‘顺应天命’四字作结。”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崔子箫焦急地问道。

  阮清没有说话,只当是默认了。

  崔子箫愤愤然将拳头砸在桌上,他最近变得甚是暴躁。崔子笙安慰他说:“没关系,我原本就不信任李尚书,这次正好拒了他。”

  崔子箫有些急了,他说:“我们不能这样放他走。这只老狐狸回到京中,不知又会在齐王面前掀起怎样的风波。”

  “那又如何?”崔子笙淡然回答:“仅凭他一面之词,想是没什么的。你可别忘了,京中想置我们兄弟二人于死地的,可是大有人在。”

  崔子笙斜眼看向床榻上的孩童,对崔子箫说:“让人把他送回去吧。”

  “哥哥,他……”

  “不行!”崔子笙打断他,说:“那样做才是留人把柄,落人口舌。这小孩是李尚书的命根,我们可千万不能打他的主意,以防狗急跳墙。”

  崔子笙又转过头来看向阮清,阮清站在他们身后已是听了许久。她一脸茫然,显得有些不在状况之中。

  他轻轻唤她,“阮清。”

  “啊?”

  阮清被崔子笙的声音吓一跳,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他脸上写满了认真。

  他对她说:“你的身份需对外保密。底下的人我会安排好,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你定不可出面,知道了吗?”

  “知道。”

  阮清第一次感到无措的寒冷,似是连天都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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