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_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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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将军府内最近走动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们来了又去,似乎水底正在成型的涌流在慢慢撕破湖面的平静。

  李尚书前几日已经带着儿子离开将军府,往汴京进发。

  阮清时常陷入对未知的恐惧之中,前方的路已经偏离她人生的原有轨迹,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回想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情,似梦境却又历历在目。从她再遇崔子笙之日起,她的命运已经被无名的线牵引,线的那头是天堂还是地狱,恐怕只有一步一步走下去才能知晓。此时又何必惧怕前路的艰辛,阮清相信,自己现在无时无刻感受到的来自崔子笙的庇护,足以使她昂起头颅,永不言弃。

  那日,阮清在府里遇见一个老熟人,她有些震惊。

  “圣医先生,你怎么会……”

  圣医和他的两位徒弟都是普通人家打扮,一路上风尘仆仆,让他们有些疲累。

  阮清又惊又喜,忙起身吩咐侍女备茶,说:“先生路上辛苦了,喝些热茶暖暖胃。”

  “有劳阮娘子。”圣医打趣道:“唉,这漠北天气恶劣得很,幸而老夫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

  过后,圣医和他的徒弟们在西厢院中住下,汴京小崔府里的医书丹药等物也陆陆续续运来。

  崔子笙的书房更是从不熄灯,听下人说,他与崔子箫每天都在里面商议。

  灰茫茫的天空已经飘起雪花,世间万物覆上一层纯净的白。但它的下面藏着阴谋与诡计,只等来年春天冰雪融化之时便会疯长。

  宫中丹霞殿内,皇上和皇后端坐于堂上,正在看戏台上的表演。此时正是隆冬时节,皇后特请来戏班子,为齐王稍解愁闷。

  “皇上,近日来你总是眉头不展,朝堂之上没有不烦心的时候,你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也拖垮呀。”皇后担忧说。

  齐王愈加厌烦那震天的敲锣打鼓之声,他命一众人等退下,殿内只留下几个近身服侍的人。

  “我让太医开些宁神茶,皇上今夜便能睡得安稳一些。”

  “罢了罢了。”齐王叹息道:“本来今年的大旱就让朕烦心不已,偏偏边疆又多生枝节,让朕如何能安睡。”

  皇后并不能切身体会到齐王的痛苦,她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国家大事。

  皇后思虑一番,转而说:“明年是太后的六十大寿,太后一向信佛的,早些年她就想在太行山上建一座大佛塔,供世人仰望。此番正是机会,若是现在起建,只要多加人手,想是能赶好的。宫中也是许久没有这般大的喜事了,大家热闹一番也是好的。皇上,你觉得如何?”

  齐王没有言语。当年的他杀父兄才得以坐上龙椅,所以齐王一直很在意民间的流言,无时无刻不在维护自己的正统地位。若是此番在太行山建造佛塔,自是能为他正名。

  皇后接着说:“我们还要广招僧侣,日夜诵经,为我大齐祈福,让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齐王满意地点头,他想,总算是能有个人替他分忧。

  其实皇后生于深帷之中,能有何高见,只是齐王疑心太重,不愿相信隔着一层肚皮的大臣们,只愿听枕边人吹来的风。

  皇后说:“既然这样,就让国舅担此重任吧。”

  国舅爷是皇后的嫡亲哥哥,为人夜郎自大,常常十句话里没一句做的准。他虽然位及三品,却是个散官,落得个虚名罢了,平日里只在自己的封地上作威作福。他不必上朝,齐王也不喜看见他。

  齐王想着这等小事,让国舅担担责也是无碍的。谁知这一纵容,便酿成了大祸。

  年前,齐国已抽调三十万兵力支援漠北,加之今年农作收成不佳,多少乡里村间连温饱都不能解决。此次正值寒冬腊月,服役的民夫在太行山上定会又累又冷。偏偏卢国舅一心只想尽快完工,好在皇上面前夸耀一番。他手下负责监工的酷吏便上行下施,极尽手段,把早已疲惫不堪的民夫们百般折磨。

  很快,关于太行山佛塔的风言风语在民间流传开来。齐王居深宫之中,无人胆敢亦无人愿意将这样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齐王在宫中一面担心着崔子笙会突然发动兵力打到汴京,一面又自我安慰,想着自己毕竟是大齐的嫡子,是天命所归,崔子笙绝不会冒险出兵。但现在齐国的兵力大都聚集在漠北、渤海和南越三处,主要是用以预防外敌,若真要打起仗来,远水救不了近火,加之漠北兵力又是三处中最盛的。如果齐王此刻想招募民兵,怕是万万行不通的,当然他并不知道民间的风声细语,还以为这事是极容易就办成。

  冬季的确不适宜行兵打仗,但崔子笙想要在开春时,打他个措手不及,因此他苦恼地思来想去,意要觅得一个折中的办法。

  漠北的事情已经交给流云去打点,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军便能即可启程。

  书房内,崔子笙将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叫西州的地方。

  “子箫,我意欲在此处驻扎,你意下如何?”

  崔子箫抬眼看去,谨慎地在心中衡量。

  崔子笙解释说:“沧、澧、泉、宁四州早已在我监管之内,大军此刻出发,到西州只需一月,况且齐国的重兵集中在南边山区和东部海岸,我们一路上不会遇上太大阻碍。等到了西州,天气回暖,我们稍作整顿便能一路南下,直取汴京。”

  崔子箫认真比对地图上的其余各各要塞之处,说:“我们在此处扎营,相当于向全天下的人昭告谋逆之心。此处于汴京还是隔着千山万水,若是齐王趁机调集兵力,难保不会面临一场死战。我们是疲惫之师,处于下风也不一定。”

  出兵的重重困难崔子笙不是没有想到,他也在顾虑这样的问题。

  “但是,”崔子箫转而道:“我们不必处处与他碰硬,诸葛亮的东风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你是说……”

  “哥哥已经为排兵布阵日夜操劳,这种小事就交由我去办吧。”

  这股子东风来得又急又猛,很快吹遍齐国的大地。崔国辅夫妇被害一事被添油加醋地四处传播。民间的谣言满天飞,不管是在茶楼还是酒馆,是在集市还是书院,大家都盛传皇上意欲杀绝崔氏一门的各个精彩版本。大家都说骁骑大将军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揭竿而起反对暴君的统治。原本只是小小一处的太行山,也因为佛塔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很多没听说过太行山的老百姓,也悄悄加入指责齐王的阵营。

  风势造得极猛,此时正是出兵的好时机。考虑到函谷是崔子笙的大本营,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上官绾被留在了将军府内。

  不日,祭过军旗,大军立刻就要启程。阮清依然是换上男装紧跟在崔子笙的身旁,经过多次的训练,她已经能熟练地跨上马匹,在草原驰骋。冬日的夜极长,他们又是在占地内,因此行得不算太快。

  连日的行军加上寒风的冷冽,让士兵们都有些乏了。崔子笙下令在泉州城外扎营,稍作休息。西北地区民风彪悍,泉州汉化程度不高,民众仍在户外簇起篝火,烤炙食物。

  崔子笙一行人在主帐前面堆起柴火,架上一只烤羊。在黑夜中,阮清手中匕首的闪光映射到崔子笙的眼中,让他有些恍惚。那是他在汴京临行前送她的匕首,他还依稀记得那时对她说的话。

  阮清手持匕首,将羊腿上的肉割下,才发现崔子笙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好些时候。她低头,似是也在回味那一个初秋的夜晚。

  她回到自己坐的地方,离崔子笙并不远,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将军放心,这匕首定不会离我身。”

  崔子笙看到阮清眼中的坚定,心中有些钝痛,他缓缓开口道:“我本无意让你卷进这场风波,但是事已至此。但你尽管放心,我定会保你周全。”

  这是他给她许下的第一个承诺,也是阮清在心中对他暗暗许下的承诺。

  出了泉州,便是宜州,此处已是顺阳亲王的封地。亲王受齐王命令,早在城内加派重兵把守。他们以城为据点,每日严查出入城的百姓,以防有奸细混入其中。西北地区人烟稀少,城与城之间的联系不甚紧密,顺亲王又是固地自守,很快便被崔子笙的大军攻破。各地的藩王原本就无心恋战,他们无意卷入齐王与崔子笙的争斗之中,加之崔子笙早已命密使给各地藩王送信,信中保证只要他们不替齐国出兵,他崔子笙便不改其封地,不虏其子民,不掠其金银。

  于是乎,崔子笙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在半途还得到外公平阳亲王的援助,大军士气更是高涨。很快,他们便顺利抵达西州——他们原定的驻扎地,齐王朝中央控制范围的边界。

  还有几天便是上元节,可惜已无人做灯,无人赏灯,街上尽是一片萧条之景。崔子笙谋反的消息很快便传到汴京,齐王立马下令召回屯守渤海和南越的大军,可惜回京的大军行进速度远远比不上崔子笙破城的速度。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齐王更是夜不能寐。

  夜里,一个人带着特赦的鱼符,从宫门直奔皇上的书房——英德殿。

  “皇上命臣办的事,臣已办妥,请皇上放心。”

  “好,援军还有半月才能抵达,在这半个月里,汴京是万万不可失。”

  “是。”李尚书保证道:“我们此番抓住了崔贼的软肋,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齐王欣慰地看着李尚书,说:“前次若不是尚书冒着性命之忧,深入敌营,朕也不能得此密报。”

  李尚书闻言向齐王叩头,以表自己的忠心,道:“老臣生是齐国的人,死亦是齐国的魂,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是老臣的福分。”

  他去漠北宣旨一事,里面有着齐王的安排,也有着李尚书自己的打算。李尚书不愧是老狐狸,他本想去函谷关看个仔细,若是崔子笙的势头更甚,他便决心倒戈。可惜崔子笙不喜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早早将他的后路断绝,李尚书无奈,只得掉转风向吹向齐王。李尚书是这般安慰自己,他想,齐王毕竟是个正统的皇帝,而齐国不过建国四十余载,人民从前朝战争中尚未复原,无心战事。

  他压下了他的全部来赌齐王的胜利。自然,替小儿治病一事也是子虚乌有。

  李尚书走后,不多时又有一人独自前来,那是齐王的另一个谋臣——他的国丈卢御史。

  齐王就算是对自己的谋臣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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