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风起云涌
第四十八章
此后一路无话。
吃完午餐，到了候机厅,龙管家给陆离递了一瓶水,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主宅？”
“没关系的龙叔。”陆离道,“我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坐飞机。”
龙管家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就一直陪陆离坐着,偶尔聊聊天，一直等到陆离登机为止。
下午四点钟左右,陆离到了主宅。
给陆老太爷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纯金打的长命锁,加上镯子什么的刚好配套。
陆老太爷收到礼物便直接戴上了,拉着他的手将他牵到了屋子里。
陆离一看,那客厅最大的电视机上赫然放着自己的电视剧《凌云记》。
“太爷爷……”陆离脸颊微红，显然有些涩然。
陆老太爷哈哈一笑，道:“这电视剧拍得不错,哈哈，拍得不错。”他招了招手，让陆敏敏去拿了棋盘,陆敏敏果然去将棋盘拿来。陆离便和陆老太爷仿佛去年一样开始下棋。
“修静没和你一起来？”
四边的棋盘摆满了棋子，陆老太爷问了一句,眼睛还紧盯着棋盘上面。
陆离:“嗯”了一声,而后发觉自己这态度似乎太冷淡,于是又补了一句道,“听龙叔的意思大概是公司里有事。”
“公司里有事？”陆老太爷似乎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不过，他倒也没有多说，只是道，“他就紧着他那公司呢，过年了都还不回来……”说着，眼睛还偷偷瞅了陆离一下，似乎想看看陆离是真不在意还是强颜欢笑。
“他忙。”陆离笑着下了一个白子，道，“这一次我说不定能赢太爷爷呢，太爷爷你说呢？”
陆老太爷挑了挑眉，发现陆离竟然占据了几个要塞:“哈哈，不错不错，我和你年年下棋，你年年都有进步。”
陆离道:“每年和太爷爷下棋，都会有进步的。”
陆老太爷便笑，一颗一颗地把子点到了棋盘上。
到了下午五点，旁支的亲戚们便都来了。陆敏敏和陆修博陆修远招呼着客人。陆离也和他们一个一个打招呼。陆杰和陆明虽然和他是“竞争关系”，不过看得出来，对他没什么恶感。
陆明比陆杰还小一岁，看样子是初中高中的年纪，陆明道:“昨天你们直播，我看见了！”
陆杰也兴奋地道:“连连看！我在连连看里是高手！我是钻石·天秤座！”
陆离不由露出敬佩的表情，要知道企鹅等级可不是单纯叠加的，它是翻倍的！他玩到天秤座都花了多久，陆杰竟然能玩到钻石·天秤座——“别耽误了学习。”陆离仿佛长辈一样，提点了这么一句。
这么老气横秋的一句，陆明和陆杰登时笑做了一团，陆老太爷也哈哈笑了起来。
棋盘下完，陆敏敏帮忙数子，果然又是陆老太爷赢了，不过这回陆离追得很死，竟然只差了三颗子就持平了。
“等你以后大了，老爷子我说不定就打不过你咯。”陆老太爷很是感慨地道。
陆离笑道:“哪有，我看今日是太爷爷有心事。”
至于什么心事，无非就是陆修静没来。
陆老太爷深深地看了一眼他，道:“若是修静有你这样细腻敏锐的心思，还懂得体贴人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陆离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睫，不说话。
陆杰和陆明便撺掇着陆离一起去玩连连看。
陆离早先听到陆杰是“钻石·天秤座”就不想和他玩了，但是陆杰显然不想放弃这个虐菜的想法，和陆明一起怂恿着他去客房玩电脑。
陆老太爷很乐意看他们这样其乐融融。
于是，陆离也就跟着他们，到了一边的客房里。
陆杰的手速果然很快，还没和他对战，陆离就见识了一番他和别人的对局。只见陆杰刷刷刷刷刷地点击着方块，连击一路上涨，中间都没停下来过。和他对战的有七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是天秤座。陆离觉得自己已经能看见自己是怎么输的了，不过，既然陆杰邀战，他当然得接着！
陆杰开了一个房间，陆离和陆明进了去。
两个人锁了这个房间，然后开始玩各自的对战。
陆杰和陆明都以为陆杰那边赢定了，不过没有想到，陆离练了二十多天，手速也大幅度提高。而且，对手这回事，对方越厉害，自己也就越厉害。因此打着打着，陆离竟然还赢了几局。
“三比三。”陆明颇是钦佩地道:“陆离进步好大呀！”
陆杰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陆离玩得也有些入迷，然后笑眯眯地道:“咱们再玩玩连连看和龙珠怎么样？”
陆杰和陆明对视一眼，立刻说了一声“好！”
于是开席之前，他们几乎都泡在了电脑桌前。三个人互相对战，有胜有负。而且陆离的胜率竟然还不低，和他们难分伯仲。
“吃饭了！”他们的父母过来叫唤。
陆杰和陆明连声应了，然后和陆离打完最后一盘，赶紧从房间里出去吃饭。
陆离也跟着出去，去卫生间，洗完了手再出去。
陆敏敏正端着一大盘螃蟹出来呢，笑着道:“小离来帮帮忙。”
陆离应了一声，帮忙将那大盘子摆在了中间。
这其中他伸出了一只胳膊，而这只胳膊那叫一个莹润白皙。
客厅的灯光是白色稍稍晕黄，因此陆离的手臂也被映照得带着晕黄。
肌肤如玉，润泽有光。
这八个字大概就是看见他手臂就能想到的形容词了。
陆行看见他手臂的时候微微一愣，陆老太爷招呼陆离入座。
“堂弟。”陆行开口道。
陆离看见陆行，犹豫了一下道:“大堂哥？”
陆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要说陆行此人，严格来说不能算他的堂哥。陆老太爷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是他有一个妹妹，只不过妹妹所托非人，后来他妹妹的孩子就随母姓，反入了陆家这边的族谱。
也是巧了，陆行的父家子息不殷，总想把陆行父子给认回去，但是陆行父子就是不愿意“认祖归宗”，铁了心了姓陆在陆家。约莫是因为这些事情太多，陆行从小的性格便有些沉默寡言。后来陆老太爷将他送出国学习了几年，现在才回来。
陆离小时候是见过陆行的，而且陆行曾经很被他爷爷喜欢，因为他爷爷和陆行差不多性子，陆修静也差不了多少。
吃完饭，长辈聚在一起谈话，小辈们则坐着看电视。陆离见那电视里播放着的是《凌云记》，而且《凌云记》已经播放到第三集了，他已经出场。
里头的陆悠然刚出场时一身普通人装扮，陆杰陆明看得津津有味的，陆行在长辈那边轮番介绍和接受称赞后也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正巧，陆明和陆杰坐在一起，陆离坐在他们身边，陆行就坐在陆离的身边，陆行大概二十四岁左右，比他要大三四岁。
“我看见过你的《诸葛大会》。”陆行道。
陆离剥着第二个橘子，略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大堂哥也看这个啊？”
陆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你最后一题，答得很好。”
陆处无屋，舟居无水。
这个典故真的是十分偏门的了，陆行在国内的时候选修了中文系，因为他父母都和陆老太爷一样对华夏传统文化很感兴趣。所以，他也去了解过很多。
这个典故他便是无意中了解的。
刚回来的时候，听说陆家他的小堂弟竟然跑去闯娱乐圈了，陆行就去搜了搜陆离在网上的事迹。虽然陆老太爷让底下的小辈们守口如瓶，不许放出任何风声，不过陆行到底不是外人，听长辈说几句，那也就知道了。
如无意外，陆家下一代重担会着落在陆离身上，陆老太爷直系亲眷中小辈只剩了一个陆离。虽然陆行觉得陆老太爷未必是想让陆离接任家主的，不过大家都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陆离跑去娱乐圈就很古怪了。虽说陆老太爷还在打平衡、打太极，而且陆家这么大家业给谁都不太妥当。如果分呢，又会散了力量，失了框架。陆离是“万众瞩目”，陆修博陆修远都没有孩子，以后教养接班人是个问题。这些人里就陆修静最适合，怎么陆离还要跑去娱乐圈呢？
“高考前试卷里做到过这个题目。”陆离道，“也很凑巧，我记住了。”
陆杰和陆明还在那琢磨盛清风那个反派呢。
陆行却道:“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陆离的动作顿了顿:“什么?”
陆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他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这个问题陆老太爷没有问过，其他人因为这种那种的顾虑也没有问过。陆杰和陆明更不可能问他，陆修静估计连问都不想问。
陆离没料到在陆家第一次听见这个问题，竟然是很久前见过几面的大堂哥提的。
“……大概，只是想进吧。”
正好，那电视上演到了陆悠然被肖凌云打动，要带肖凌云回金云宗的部分。
“你看！”他指了指电视剧里的自己，“演一个故事，就好像自己也经历了一个故事。”又拿了一个橘子剥了皮，道，“入了戏之后，体会人生百态，滋味也挺不错的。”
陆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了。
“为什么老二没来啊？”没过多久就有人问陆修静了，“今年竟然没看到老二。”
陆老太爷哼哼了两声，道:“他说太忙了，过两天才来。”
某些人面面相觑，道:“过年还忙啊。”
陆老太爷道:“谁知道他搞什么鬼？他要是不来，下次来的时候我就把他腿打断！”
陆敏敏哈哈笑道:“若是他真的不来，下次来您又要把他腿打断，他一听说，下次可不就也不敢来了吗？”
其余的人便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这事便也没提及了。
当天晚上便是这般其乐融融，陆离住在了主宅。
当晚京都万里无云，那星辰颗颗璀璨地缀在天幕之上。
鞭炮之声时不时地响起，但约莫不是什么地方都允许放鞭炮，新年的夜里仍显得安静。
陆老太爷拄着拐杖在阳台外，盯着上头的星星看了一会儿，夜风如水，他调转了目光，又去看那万家灯火。
“怎么了，爸？”陆敏敏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屋子里，打开了玻璃门走出了阳台。
陆老太爷看着这景色，道:“年轻的时候每次年初一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站一会儿。”
陆敏敏道:“您这是赏星星呢？”
年初一，月亮是看不见的。
陆老太爷笑道:“年轻嘛，总是想着天大地大我最大，站在高处，就觉得一览众山小。”
陆敏敏道:“您是不是怪修静没回来看您，觉得他这脾性还是‘年轻气盛’？”
陆老太爷冷哼了一声，道:“他不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犯不着认为他是真不想看见我。”
陆敏敏道:“您的意思是？”
陆老太爷皱眉道:“看小离都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一年是不是发生了其他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陆敏敏上前去拍了拍陆老太爷的肩膀:“爸，到底他们父子不会有隔夜仇。”
陆离不是陆修静亲生的这事，陆老太爷连陆敏敏都没有说，不是不相信，而是单纯不想把这事说出去。
“我记得晓宁的儿子，也在凯萨的公司里？”
陆敏敏点了点头，道:“他是在凯萨公司里，不过晓宁住在沈家那边，我也没和她说过陆离的事情，她都不知道陆离是修静的儿子，所以沈家也不会有人知道。”
陆老太爷点了点头，毕竟年轻人，十分容易把不住嘴上的门。
“陆行也回来了……”陆老太爷低叹了一声，道:“听说他也……”
陆敏敏抿唇笑了笑，垂下眼睫，又拍了拍陆老太爷的背。陆老太爷便继续看着下头那万家灯火，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各种滋味。
陆家这代，仿佛注定子息不殷。
※
陆离仍旧和过往一样，在主宅住了好几天。
这好几天中，《凌云记》已经快播掉一半了，剩下的一半，等到了元宵节之后，估摸着就播得差不多了。
周子易过年的时候还挺关注这部剧的收视率，经常在绿叶群里po出来，陆离看过，是同档期电视剧的！而且比起去年的《欢天喜地神仙乐》，这部剧反而要更火一点。张林奕的《医者》收视率在第三名，第二名是著名花瓶赵芝盈的长篇狗血宫斗剧——据网友调查，看这部电视剧的观众一半是看颜看胸的，而另一半则是想看看这么老长的电视剧到底能狗血、臭长到什么地步。
显然，《凌云记》获得了成功，从第一集开始《凌云记》就占了鳌头，没有意外的话之后还能爆发一次，因为剧本里最精彩的身份暴露都还没播呢。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周子易愤愤不平地在绿叶群里发，“我都和剧组‘委婉’地说不要把我和游旋放在一起炒cp了，但是他们还是要炒！”
萧腾和付允岚在群里安慰着周子易，而徐怀峰则是道:“《凌云记》写之前就有卖腐的准备了，而且剧组请的水军和软文营销号都是老早就联系过的了……”
这付过定金的，总不能临时撤了吧？而且周子易这明显是私人恩怨，剧组也不能因为周子易的私人恩怨就打乱早就定好的营销计划。
周子易发了个抓狂的表情，然后发了好几个“跳楼.jpg”的图片。
“你怎么了？”陆离在群里发道，“粉丝们拉郎配很正常，他们又不知道你讨厌游旋，放松放松放松~”
周子易给他们截图了一段，粉丝给他发的私信图。
说起来艺人的微博大部分都由经纪人或其团队掌控，而且因为艾特的人太多，私信的人也太多，所以他们是不太会去看私信箱的。
但是周子易打腻了游戏就偶尔会去翻牌子，没有想到翻牌子刚好翻到了粉丝给他发的同人文图——肖盛cp十八禁。
周子易点开大图后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肖凌云把盛清风酱酱又酿酿的文字，而且！邪魅一笑嗯嗯啊啊的充满了整个屏幕！！！
“辣，眼，睛！”周子易充分表达了一番自己被雷到的心情，而且他还表示如果不是知道粉丝是无辜的很软萌很可爱他都要把粉丝给拉黑了！
“你千万别拉黑！”萧腾连忙在群里发，“一拉黑粉丝就要变成黑粉了。”
周子易点进过那个粉丝的微博，的确是他的死忠粉，因此他忍受了那辣眼睛的图片，只把消息箱里的信息删掉了，却没有真的拉黑。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啊啊啊啊！”周子易十分焦躁。
因为剧本里肖凌云和盛清风是有jq的，甚至游旋之前还来找过他想和他炒cp，不过那次拒绝以后，他们私下里从来没传出过任何暧昧。
只不过，架不住粉丝们会剪辑啊！
电视剧中的剪辑了，现实中他和游旋各自的综艺也被剪辑了！只看到肖凌云和盛清风周子易还能催眠自己那不是自己，但是粉丝把他和游旋现实中的剪辑在一起——这可就没有丝毫能够逃避的了，他被游旋捆绑了！！
不过不是所有粉丝都吃肖盛cp，事实上，他的粉丝甚至为肖盛cp怼起来过。
周子易一开始看见有粉丝说盛清风一点也配不上肖凌云时十分开心，但是细细一看——好吧，这么说的粉丝都是被傅秦叔那一通表白圈的傅周cp粉。靠！两个都是讨厌鬼，而且两个都是男的！他下一步打算直接接偶像剧男主了，一定要争取得到一个可爱软萌的妹纸cp！
陆离每天看看周子易吐苦水，然后又陪着陆老太爷外出逛街。
《凌云记》的收视率不断上涨，并且越来越接近肖凌云沉冤昭雪的戏份。
《凌云记》收视率已经快超过第二名的两倍了！
原本的第二名赵芝盈演的狗血剧慢慢地被《医者》给超过了，毕竟《医者》有剧情有演技，而且专为吐槽去看的人们也终有一天会撑不住。
收视最爆发的时候，就是陆离那一段哭戏。
先前陆仲龙伤重濒死之时，陆离那段哭戏便让观众们心都揪起来了。好在陆仲龙活着，而且还为肖凌云继续炼制魔兽内丹。粉丝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道陆离早先热搜试镜的哭戏就是这段，陆仲龙是必然不会死的了——图样图森破啊！！
陆仲龙去世的tag被顶上热搜，不追剧的人还以为陆仲龙是什么牛逼的人物呢！结果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凌云记里男二的父亲，而男二那一场哭戏，哭得围观者肝肠寸断。
“大过年的！《凌云记》剧组我要给你们寄刀片！！”
“卧槽陆仲龙竟然死了！救回来之后我以为不会死了！”
“妈蛋锤爆盛清风狗头！！！”
“篱篱哭得好真啊呜呜呜！”
陆离的粉丝们开始有自称，叫做篱笆。
篱笆们许多都是藤条，她们跑去萧腾的微博底下，求萧腾给陆离一个爱的抱抱。
萧腾当真转发了陆仲龙去世的视频微博，然后，艾特了陆离，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嗷嗷嗷嗷好苏！”
“苏炸！”
“脑补大藤摸头！[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小篱眯着眼睛真萌！”
“嗷嗷嗷嗷嗷！”
《凌云记》的收视率立刻破三了，而且有破四的趋势。
微博上的热搜也不知道有没有剧组方面的推动，但是不多时陆离演技炸裂的tag被顶上了头条，而这一场哭戏的视频就在头条之下随处可见。陆离的粉丝数也在蹭蹭蹭地往上涨。
“恭喜！”
“恭喜！”
“恭喜！”
“恭喜！”
绿叶群里大家发来贺电，陆离发了个蹦蹦跳跳的动图，表达了自己的兴奋之情。
陆老太爷当然也看了电视，虽然他没有看热搜，但是陆离这演技……
“小离演的很好，有当年沈亦双的风采。”
陆离受宠若惊，道:“谢谢太爷爷夸赞，不过沈亦双太高啦，我……”
陆老太爷哈哈笑道:“我可不是在安慰你。”
陆敏敏也连连点头，表示陆离的演技的确已经登堂入室了。
老一辈的眼光都很毒，而且都要比现在的眼光高一些。
陆离比先前更加兴奋，只觉得仿佛得到了什么成就！虽然他当初进入娱乐圈并不是怀着单纯的心意。如今，却更想在这里头闯出一片天地，不为别人，却为他自己！
※
江省陆宅。
已是半夜。
一个男人慵懒地坐在镂空木刻的红木椅上，玻璃酒杯里倒满了玫红色的酒液。他用小指勾着玻璃杯的吊脚，只是晃着。玫红色酒液一圈一圈地荡着，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再晃下去酒的味道要变了。”陆修静淡淡地道。
男人笑了一笑，道:“过年了，你为什么没去主宅？”
陆修静头也不抬，道:“接你。”
“哦豁？”男人笑出了声，拍了拍木椅的把手，“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竟然放下工作不去过年来招待我……”
陆修静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中仿佛带着用冰做成的钉子。
“咳。”男人咳嗽了一声，道，“等jacklee到了国内，我还要带着他四处参观一下华夏。凯萨和长夏的这部《师》……”
陆修静道:“开机日期已经推迟到九月了，你们有时间。”
男人——也就是沈亦双道:“凯萨内部怎么样？jack虽然打算出这部电影，但是估计入他眼的人不会很多。”
jack导演的电影会是一个极大的机遇，只要参与了，等于在国际上露了一把脸。
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这个机会都是难能可贵的。
虽然jacklee这部电影取景地是华夏，但是还是会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人参与进来。
“还好。”陆修静道，“偶尔的小鱼小虾，不足为惧。”
沈亦双便笑了，毕竟陆修静从来都是这么自信的。而当初他毅然跟着他在这娱乐圈里闯，也是相信他并非好高骛远之徒——他们可是同班同学啊。
“你的二弟，沈夏初已经接下长夏了。”
沈亦双目光微微一动。
“现在凯萨和长夏算是合作关系，你不会介意吧？”
当初沈亦双也算是“反出”沈家的，不过沈家那么多子孙呢，嫡系又还有一个沈夏初，沈亦双就是在娱乐圈里闯荡，那也不打紧。
“夏初现在应该能独当一面了。”沈亦双垂着眼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在国外也待得够久了。
“你还准备回去吗？”
沈亦双摇摇头:“念薇想回国，我也想回国。外头虽然住得久了，事业、朋友……”
陆修静喝了一口酒，盯着他。
沈亦双勾起嘴角道:“但还是故土难离啊。”举起玻璃杯示意了一下，两人隔空敬了敬对方，一饮而尽。
※
“修静是不是不准备来了？”眼见着都要到元宵节了，这天上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凌云记》都播到最后几集了。
陆离吃橘子的时候听到陆老太爷这么对陆敏敏发牢骚，他看过去一眼，怕陆老太爷以为他在乎，所以没有多看。
陆老太爷看了一眼陆离，颇有些性气地低声道:“他是怎么回事？本来在公司里就不怎么和小离见面，过年了，竟然还避而不见！！”
往日里陆修静再怎么忙总是要回来的，今年推脱过几天，一定是为了躲陆离。
原本陆离住一个星期左右就要回去，这次陆老太爷就把陆离给留下了，如果陆修静不来，他都准备留陆离在这儿过元宵节！
陆敏敏道:“是不是他们父子俩真闹别扭了？”
陆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觉得一定又是陆修静在那儿搞事！陆离的《凌云记》搬上了荧幕，而且他也让人关注陆离了，陆离现在的名气不错，虽然有“借东风”的嫌疑，但是以陆离的能力，过两年就没人会再说他借东风了。他可知道，陆离的那些热搜并不是买的，除了在《凌云记》里的热搜有《凌云记》剧组和陆离团队推波助澜的原因，其他都是靠自己上的热搜！
现在是自媒体时代，能这么容易就上热搜，本来就是陆离的天赋。陆修静倒是好了，陆离在娱乐圈里闯荡，他竟然来这么一招冷落。
“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陆敏敏便去给他拿手机，并且忍不住提醒了两句，道:“这手机有辐射的，您不要看太久。”
“放心。”陆老太爷说着还挥了挥手，示意了她去陆离那边。
陆敏敏知道陆老太爷这是不想让陆离多心呢，于是她便去和陆离闲话家常，两人谈了一下娱乐圈里的趣事。
“怎么还不来？”陆老太爷简单地就发了这么一句话到那边。
没过多久，陆修静那边就回:“沈亦双回国，接待。”
陆老太爷冷笑一声，又发:“来这儿半天都没空？翅膀硬了当真不想回家了是不是。”
上一回说他翅膀硬了不回家的是他的父亲，陆修静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忙。”
陆老太爷便发道:“是不是和小离有关？”
陆修静没回话。
陆老太爷直接激将道:“你不会是怕输吧？”最近陆离的势头很不错，网络上的名声他虽然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光是这电视里的，嘿嘿，这电视里陆离的演技，像他这样有阅历的人便看得出来，陆离的上升空间非常大！
这一回他只是演了一个配角，而且《凌云记》的角色塑造更倾向于肖凌云和盛清风。
前头关注陆悠然这个角色的甚至都是萧腾和陆离的粉丝，但那一场哭戏……那一场哭戏让不懂什么叫演技的人也看出了演技，吸引了更多人把视线投注在陆离的身上。
“我看你是怕和我打赌输了，现在连见也不敢见他。”
陆修静那边直接发了一个省略号，约莫是不想回答这话的意思。
陆老太爷想知道陆修静在闹什么别扭，更重要的是，陆修静没一起来拜年，陆离竟是无动于衷的。
上一回陆离来主宅，他还曾经向他打小报告说陆修静想潜规则手下的艺人。
会打小报告，就说明还是关心的。可现在呢？难不成是陆修静又给他使绊子了？
“你虽然是凯萨的董事长，但是暗地里为难小离的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的。”不管他有没有为难，陆老太爷打算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我看小离表现也怪怪的，他好像对你的事情冷淡了许多。”
陆修静那边看到冷淡这两个字，盯着手机了半晌。
陆老太爷决定说得狠一点，道:“往日里我看他还是关心你的，现在呢？你们怎么了？你都到不回来拜年的地步了，老实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别让我动手查！”
他们俩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俩知道。哪怕陆老太爷查了，也只知道这是在云天涧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修静回道:“真的没什么事情。”
陆老太爷眯起了眼睛。
“没事情你就快点给我滚到主宅来！”陆老太爷下了令，“我不管你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是陆宅着了火，你也得来拜年！”而且必须得和陆离见一面！
陆修静知道陆老太爷这是铁了心了，若真再严词拒绝，估计他就起疑了。
“好。”陆修静终于回道，“明天的飞机。”
陆老太爷道:“我会在这边等你，你不要误了时间，陆离过两天也是要回去的。”
陆修静简单地发了一个“嗯”字。
陆老太爷心满意足地关掉了手机。
“明天你爸爸就会来了。”陆老太爷笑眯眯地道，“小离再住两天，啊，再住两天陪陪我。”
陆离的动作顿了一顿，道:“好的。”
陆老太爷便又和他坐在一起看《凌云记》。
看着看着，陆离忽然道:“其实我已经长大了。”他顿了一顿，“雏鹰长大了都是要离开老鹰的。他很忙，太爷爷不用硬叫他过来的。”
听听，听听！陆离多么懂事？
陆老太爷道:“小离啊，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太爷爷说。如果你爸欺负你——”
陆离道:“他不会，太爷爷放心。”
陆老太爷显然要比陆离了解他，冷哼一声，道:“不会？我看他就是会！多大的人了，性子还这么阴晴不定的。过年了也能不回来，看我不骂死他。”
陆离明智地闭上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地又伸手拿了一个橘子。然后，借着剥橘子的动作，抬起了头。他看着电视里头的自己和周子易，忍不住笑了。
不管怎么样陆老太爷是真的疼他。
他亲眷有陆老太爷，朋友又多了那么一大帮子，虽然将来怎么样都还不确定，可是……
目前他非常满足，非常非常满足了。
※
陆修静订了明天的机票，而且订了最晚的。
金明春本来打算给他订最早的——但是陆修静明里暗里地让他订了最晚的。
这订那么晚的干啥呢？
金明春疑惑。
陆修静是要回京都过年的吧，而除开候机的时间，江省到京都也得两个多小时呢。
下午的机票，还不包括飞机可能的延迟，再加上这两个小时，到了那边都已经晚上了。
不过也许陆修静就是打算和大家吃年饭呢？
金明春十分尽责地给他挑了一个非常晚但没晚到十一二点才到京都的机票。
陆修静看到了他发给他的起飞时间截图，显然是满意的。
沈亦双这几天晚上都会来陆宅和陆修静喝酒，他十分好奇陆修静为什么这么“热情”地招待他，不过，当知道他明天的机票几点后，他觉得自己看透了什么。
“你笑什么？”陆修静皱眉，看着沈亦双玩手机呢，但沈亦双划着手机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而看了他一眼后忍不住又笑了一笑。很明显，沈亦双笑的并不是手机上的内容，以陆修静对他的了解和猜测，他是在笑他！
“你明天就要回主宅了，我很好奇是谁让你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时间点掐得好，陆修静到了那儿，指不定他们就有人已经睡了，就算没睡，也没多少时间见面就要睡觉。以陆修静的习惯，在那儿不会待太久。说不定他就打算去那儿一夜，然后见一面陆老太爷，第二天早上麻溜地就回来了。
陆修静的脸都是黑的，“你想多了。”
沈亦双道:“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他笑道，“就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那也还是记得你的性子的。”他近乎斩钉截铁地道，“你就是在躲人！”
陆修静不耐烦地和他打了几此太极想反驳——没打过。
然后陆修静就把沈亦双赶走了。
沈亦双临走的时候哈哈大笑，一边说陆修静这是恼羞成怒一边还把他的酒又顺走了几瓶。
入夜，万籁俱静。
蓝灰色的窗帘一动不动，落地窗外偶尔响起几声炸响，鞭炮噼里啪啦。
陆修静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梦里的人不在他的怀中，而眼前也全是一片漆黑——
他按了按太阳穴，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玻璃门赤脚走出阳台。
漫天的星辰璀璨，一如京都陆家主宅可看见的那般万家灯火。
陆修静靠在围栏上抽了一根烟，点燃了吸了一口。
烟雾不多时已经吐尽，而短短的一段中它也很快燃烧到了顶端……
陆修静仿佛烫着了一般扔掉了那根烟头。
然后，他盯着黑夜中还未燃烧到地方的东西，沉默了。
如果火快烧到了自己，那他是不是就应该把烟扔掉，提早——将这火星掐灭在起头里？
寒风中陆修静只穿着睡衣，但却在外站了半个多小时。
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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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路无话。
吃完午餐，到了候机厅,龙管家给陆离递了一瓶水,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主宅？”
“没关系的龙叔。”陆离道,“我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坐飞机。”
龙管家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就一直陪陆离坐着,偶尔聊聊天，一直等到陆离登机为止。
下午四点钟左右,陆离到了主宅。
给陆老太爷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纯金打的长命锁,加上镯子什么的刚好配套。
陆老太爷收到礼物便直接戴上了,拉着他的手将他牵到了屋子里。
陆离一看,那客厅最大的电视机上赫然放着自己的电视剧《凌云记》。
“太爷爷……”陆离脸颊微红，显然有些涩然。
陆老太爷哈哈一笑，道:“这电视剧拍得不错,哈哈，拍得不错。”他招了招手，让陆敏敏去拿了棋盘,陆敏敏果然去将棋盘拿来。陆离便和陆老太爷仿佛去年一样开始下棋。
“修静没和你一起来？”
四边的棋盘摆满了棋子，陆老太爷问了一句,眼睛还紧盯着棋盘上面。
陆离:“嗯”了一声,而后发觉自己这态度似乎太冷淡,于是又补了一句道,“听龙叔的意思大概是公司里有事。”
“公司里有事？”陆老太爷似乎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不过，他倒也没有多说，只是道，“他就紧着他那公司呢，过年了都还不回来……”说着，眼睛还偷偷瞅了陆离一下，似乎想看看陆离是真不在意还是强颜欢笑。
“他忙。”陆离笑着下了一个白子，道，“这一次我说不定能赢太爷爷呢，太爷爷你说呢？”
陆老太爷挑了挑眉，发现陆离竟然占据了几个要塞:“哈哈，不错不错，我和你年年下棋，你年年都有进步。”
陆离道:“每年和太爷爷下棋，都会有进步的。”
陆老太爷便笑，一颗一颗地把子点到了棋盘上。
到了下午五点，旁支的亲戚们便都来了。陆敏敏和陆修博陆修远招呼着客人。陆离也和他们一个一个打招呼。陆杰和陆明虽然和他是“竞争关系”，不过看得出来，对他没什么恶感。
陆明比陆杰还小一岁，看样子是初中高中的年纪，陆明道:“昨天你们直播，我看见了！”
陆杰也兴奋地道:“连连看！我在连连看里是高手！我是钻石·天秤座！”
陆离不由露出敬佩的表情，要知道企鹅等级可不是单纯叠加的，它是翻倍的！他玩到天秤座都花了多久，陆杰竟然能玩到钻石·天秤座——“别耽误了学习。”陆离仿佛长辈一样，提点了这么一句。
这么老气横秋的一句，陆明和陆杰登时笑做了一团，陆老太爷也哈哈笑了起来。
棋盘下完，陆敏敏帮忙数子，果然又是陆老太爷赢了，不过这回陆离追得很死，竟然只差了三颗子就持平了。
“等你以后大了，老爷子我说不定就打不过你咯。”陆老太爷很是感慨地道。
陆离笑道:“哪有，我看今日是太爷爷有心事。”
至于什么心事，无非就是陆修静没来。
陆老太爷深深地看了一眼他，道:“若是修静有你这样细腻敏锐的心思，还懂得体贴人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陆离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睫，不说话。
陆杰和陆明便撺掇着陆离一起去玩连连看。
陆离早先听到陆杰是“钻石·天秤座”就不想和他玩了，但是陆杰显然不想放弃这个虐菜的想法，和陆明一起怂恿着他去客房玩电脑。
陆老太爷很乐意看他们这样其乐融融。
于是，陆离也就跟着他们，到了一边的客房里。
陆杰的手速果然很快，还没和他对战，陆离就见识了一番他和别人的对局。只见陆杰刷刷刷刷刷地点击着方块，连击一路上涨，中间都没停下来过。和他对战的有七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是天秤座。陆离觉得自己已经能看见自己是怎么输的了，不过，既然陆杰邀战，他当然得接着！
陆杰开了一个房间，陆离和陆明进了去。
两个人锁了这个房间，然后开始玩各自的对战。
陆杰和陆明都以为陆杰那边赢定了，不过没有想到，陆离练了二十多天，手速也大幅度提高。而且，对手这回事，对方越厉害，自己也就越厉害。因此打着打着，陆离竟然还赢了几局。
“三比三。”陆明颇是钦佩地道:“陆离进步好大呀！”
陆杰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陆离玩得也有些入迷，然后笑眯眯地道:“咱们再玩玩连连看和龙珠怎么样？”
陆杰和陆明对视一眼，立刻说了一声“好！”
于是开席之前，他们几乎都泡在了电脑桌前。三个人互相对战，有胜有负。而且陆离的胜率竟然还不低，和他们难分伯仲。
“吃饭了！”他们的父母过来叫唤。
陆杰和陆明连声应了，然后和陆离打完最后一盘，赶紧从房间里出去吃饭。
陆离也跟着出去，去卫生间，洗完了手再出去。
陆敏敏正端着一大盘螃蟹出来呢，笑着道:“小离来帮帮忙。”
陆离应了一声，帮忙将那大盘子摆在了中间。
这其中他伸出了一只胳膊，而这只胳膊那叫一个莹润白皙。
客厅的灯光是白色稍稍晕黄，因此陆离的手臂也被映照得带着晕黄。
肌肤如玉，润泽有光。
这八个字大概就是看见他手臂就能想到的形容词了。
陆行看见他手臂的时候微微一愣，陆老太爷招呼陆离入座。
“堂弟。”陆行开口道。
陆离看见陆行，犹豫了一下道:“大堂哥？”
陆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要说陆行此人，严格来说不能算他的堂哥。陆老太爷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是他有一个妹妹，只不过妹妹所托非人，后来他妹妹的孩子就随母姓，反入了陆家这边的族谱。
也是巧了，陆行的父家子息不殷，总想把陆行父子给认回去，但是陆行父子就是不愿意“认祖归宗”，铁了心了姓陆在陆家。约莫是因为这些事情太多，陆行从小的性格便有些沉默寡言。后来陆老太爷将他送出国学习了几年，现在才回来。
陆离小时候是见过陆行的，而且陆行曾经很被他爷爷喜欢，因为他爷爷和陆行差不多性子，陆修静也差不了多少。
吃完饭，长辈聚在一起谈话，小辈们则坐着看电视。陆离见那电视里播放着的是《凌云记》，而且《凌云记》已经播放到第三集了，他已经出场。
里头的陆悠然刚出场时一身普通人装扮，陆杰陆明看得津津有味的，陆行在长辈那边轮番介绍和接受称赞后也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正巧，陆明和陆杰坐在一起，陆离坐在他们身边，陆行就坐在陆离的身边，陆行大概二十四岁左右，比他要大三四岁。
“我看见过你的《诸葛大会》。”陆行道。
陆离剥着第二个橘子，略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大堂哥也看这个啊？”
陆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你最后一题，答得很好。”
陆处无屋，舟居无水。
这个典故真的是十分偏门的了，陆行在国内的时候选修了中文系，因为他父母都和陆老太爷一样对华夏传统文化很感兴趣。所以，他也去了解过很多。
这个典故他便是无意中了解的。
刚回来的时候，听说陆家他的小堂弟竟然跑去闯娱乐圈了，陆行就去搜了搜陆离在网上的事迹。虽然陆老太爷让底下的小辈们守口如瓶，不许放出任何风声，不过陆行到底不是外人，听长辈说几句，那也就知道了。
如无意外，陆家下一代重担会着落在陆离身上，陆老太爷直系亲眷中小辈只剩了一个陆离。虽然陆行觉得陆老太爷未必是想让陆离接任家主的，不过大家都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陆离跑去娱乐圈就很古怪了。虽说陆老太爷还在打平衡、打太极，而且陆家这么大家业给谁都不太妥当。如果分呢，又会散了力量，失了框架。陆离是“万众瞩目”，陆修博陆修远都没有孩子，以后教养接班人是个问题。这些人里就陆修静最适合，怎么陆离还要跑去娱乐圈呢？
“高考前试卷里做到过这个题目。”陆离道，“也很凑巧，我记住了。”
陆杰和陆明还在那琢磨盛清风那个反派呢。
陆行却道:“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陆离的动作顿了顿:“什么?”
陆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他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这个问题陆老太爷没有问过，其他人因为这种那种的顾虑也没有问过。陆杰和陆明更不可能问他，陆修静估计连问都不想问。
陆离没料到在陆家第一次听见这个问题，竟然是很久前见过几面的大堂哥提的。
“……大概，只是想进吧。”
正好，那电视上演到了陆悠然被肖凌云打动，要带肖凌云回金云宗的部分。
“你看！”他指了指电视剧里的自己，“演一个故事，就好像自己也经历了一个故事。”又拿了一个橘子剥了皮，道，“入了戏之后，体会人生百态，滋味也挺不错的。”
陆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了。
“为什么老二没来啊？”没过多久就有人问陆修静了，“今年竟然没看到老二。”
陆老太爷哼哼了两声，道:“他说太忙了，过两天才来。”
某些人面面相觑，道:“过年还忙啊。”
陆老太爷道:“谁知道他搞什么鬼？他要是不来，下次来的时候我就把他腿打断！”
陆敏敏哈哈笑道:“若是他真的不来，下次来您又要把他腿打断，他一听说，下次可不就也不敢来了吗？”
其余的人便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这事便也没提及了。
当天晚上便是这般其乐融融，陆离住在了主宅。
当晚京都万里无云，那星辰颗颗璀璨地缀在天幕之上。
鞭炮之声时不时地响起，但约莫不是什么地方都允许放鞭炮，新年的夜里仍显得安静。
陆老太爷拄着拐杖在阳台外，盯着上头的星星看了一会儿，夜风如水，他调转了目光，又去看那万家灯火。
“怎么了，爸？”陆敏敏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屋子里，打开了玻璃门走出了阳台。
陆老太爷看着这景色，道:“年轻的时候每次年初一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站一会儿。”
陆敏敏道:“您这是赏星星呢？”
年初一，月亮是看不见的。
陆老太爷笑道:“年轻嘛，总是想着天大地大我最大，站在高处，就觉得一览众山小。”
陆敏敏道:“您是不是怪修静没回来看您，觉得他这脾性还是‘年轻气盛’？”
陆老太爷冷哼了一声，道:“他不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犯不着认为他是真不想看见我。”
陆敏敏道:“您的意思是？”
陆老太爷皱眉道:“看小离都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一年是不是发生了其他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陆敏敏上前去拍了拍陆老太爷的肩膀:“爸，到底他们父子不会有隔夜仇。”
陆离不是陆修静亲生的这事，陆老太爷连陆敏敏都没有说，不是不相信，而是单纯不想把这事说出去。
“我记得晓宁的儿子，也在凯萨的公司里？”
陆敏敏点了点头，道:“他是在凯萨公司里，不过晓宁住在沈家那边，我也没和她说过陆离的事情，她都不知道陆离是修静的儿子，所以沈家也不会有人知道。”
陆老太爷点了点头，毕竟年轻人，十分容易把不住嘴上的门。
“陆行也回来了……”陆老太爷低叹了一声，道:“听说他也……”
陆敏敏抿唇笑了笑，垂下眼睫，又拍了拍陆老太爷的背。陆老太爷便继续看着下头那万家灯火，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各种滋味。
陆家这代，仿佛注定子息不殷。
※
陆离仍旧和过往一样，在主宅住了好几天。
这好几天中，《凌云记》已经快播掉一半了，剩下的一半，等到了元宵节之后，估摸着就播得差不多了。
周子易过年的时候还挺关注这部剧的收视率，经常在绿叶群里po出来，陆离看过，是同档期电视剧的！而且比起去年的《欢天喜地神仙乐》，这部剧反而要更火一点。张林奕的《医者》收视率在第三名，第二名是著名花瓶赵芝盈的长篇狗血宫斗剧——据网友调查，看这部电视剧的观众一半是看颜看胸的，而另一半则是想看看这么老长的电视剧到底能狗血、臭长到什么地步。
显然，《凌云记》获得了成功，从第一集开始《凌云记》就占了鳌头，没有意外的话之后还能爆发一次，因为剧本里最精彩的身份暴露都还没播呢。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周子易愤愤不平地在绿叶群里发，“我都和剧组‘委婉’地说不要把我和游旋放在一起炒cp了，但是他们还是要炒！”
萧腾和付允岚在群里安慰着周子易，而徐怀峰则是道:“《凌云记》写之前就有卖腐的准备了，而且剧组请的水军和软文营销号都是老早就联系过的了……”
这付过定金的，总不能临时撤了吧？而且周子易这明显是私人恩怨，剧组也不能因为周子易的私人恩怨就打乱早就定好的营销计划。
周子易发了个抓狂的表情，然后发了好几个“跳楼.jpg”的图片。
“你怎么了？”陆离在群里发道，“粉丝们拉郎配很正常，他们又不知道你讨厌游旋，放松放松放松~”
周子易给他们截图了一段，粉丝给他发的私信图。
说起来艺人的微博大部分都由经纪人或其团队掌控，而且因为艾特的人太多，私信的人也太多，所以他们是不太会去看私信箱的。
但是周子易打腻了游戏就偶尔会去翻牌子，没有想到翻牌子刚好翻到了粉丝给他发的同人文图——肖盛cp十八禁。
周子易点开大图后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肖凌云把盛清风酱酱又酿酿的文字，而且！邪魅一笑嗯嗯啊啊的充满了整个屏幕！！！
“辣，眼，睛！”周子易充分表达了一番自己被雷到的心情，而且他还表示如果不是知道粉丝是无辜的很软萌很可爱他都要把粉丝给拉黑了！
“你千万别拉黑！”萧腾连忙在群里发，“一拉黑粉丝就要变成黑粉了。”
周子易点进过那个粉丝的微博，的确是他的死忠粉，因此他忍受了那辣眼睛的图片，只把消息箱里的信息删掉了，却没有真的拉黑。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啊啊啊啊！”周子易十分焦躁。
因为剧本里肖凌云和盛清风是有jq的，甚至游旋之前还来找过他想和他炒cp，不过那次拒绝以后，他们私下里从来没传出过任何暧昧。
只不过，架不住粉丝们会剪辑啊！
电视剧中的剪辑了，现实中他和游旋各自的综艺也被剪辑了！只看到肖凌云和盛清风周子易还能催眠自己那不是自己，但是粉丝把他和游旋现实中的剪辑在一起——这可就没有丝毫能够逃避的了，他被游旋捆绑了！！
不过不是所有粉丝都吃肖盛cp，事实上，他的粉丝甚至为肖盛cp怼起来过。
周子易一开始看见有粉丝说盛清风一点也配不上肖凌云时十分开心，但是细细一看——好吧，这么说的粉丝都是被傅秦叔那一通表白圈的傅周cp粉。靠！两个都是讨厌鬼，而且两个都是男的！他下一步打算直接接偶像剧男主了，一定要争取得到一个可爱软萌的妹纸cp！
陆离每天看看周子易吐苦水，然后又陪着陆老太爷外出逛街。
《凌云记》的收视率不断上涨，并且越来越接近肖凌云沉冤昭雪的戏份。
《凌云记》收视率已经快超过第二名的两倍了！
原本的第二名赵芝盈演的狗血剧慢慢地被《医者》给超过了，毕竟《医者》有剧情有演技，而且专为吐槽去看的人们也终有一天会撑不住。
收视最爆发的时候，就是陆离那一段哭戏。
先前陆仲龙伤重濒死之时，陆离那段哭戏便让观众们心都揪起来了。好在陆仲龙活着，而且还为肖凌云继续炼制魔兽内丹。粉丝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道陆离早先热搜试镜的哭戏就是这段，陆仲龙是必然不会死的了——图样图森破啊！！
陆仲龙去世的tag被顶上热搜，不追剧的人还以为陆仲龙是什么牛逼的人物呢！结果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凌云记里男二的父亲，而男二那一场哭戏，哭得围观者肝肠寸断。
“大过年的！《凌云记》剧组我要给你们寄刀片！！”
“卧槽陆仲龙竟然死了！救回来之后我以为不会死了！”
“妈蛋锤爆盛清风狗头！！！”
“篱篱哭得好真啊呜呜呜！”
陆离的粉丝们开始有自称，叫做篱笆。
篱笆们许多都是藤条，她们跑去萧腾的微博底下，求萧腾给陆离一个爱的抱抱。
萧腾当真转发了陆仲龙去世的视频微博，然后，艾特了陆离，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嗷嗷嗷嗷好苏！”
“苏炸！”
“脑补大藤摸头！[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小篱眯着眼睛真萌！”
“嗷嗷嗷嗷嗷！”
《凌云记》的收视率立刻破三了，而且有破四的趋势。
微博上的热搜也不知道有没有剧组方面的推动，但是不多时陆离演技炸裂的tag被顶上了头条，而这一场哭戏的视频就在头条之下随处可见。陆离的粉丝数也在蹭蹭蹭地往上涨。
“恭喜！”
“恭喜！”
“恭喜！”
“恭喜！”
绿叶群里大家发来贺电，陆离发了个蹦蹦跳跳的动图，表达了自己的兴奋之情。
陆老太爷当然也看了电视，虽然他没有看热搜，但是陆离这演技……
“小离演的很好，有当年沈亦双的风采。”
陆离受宠若惊，道:“谢谢太爷爷夸赞，不过沈亦双太高啦，我……”
陆老太爷哈哈笑道:“我可不是在安慰你。”
陆敏敏也连连点头，表示陆离的演技的确已经登堂入室了。
老一辈的眼光都很毒，而且都要比现在的眼光高一些。
陆离比先前更加兴奋，只觉得仿佛得到了什么成就！虽然他当初进入娱乐圈并不是怀着单纯的心意。如今，却更想在这里头闯出一片天地，不为别人，却为他自己！
※
江省陆宅。
已是半夜。
一个男人慵懒地坐在镂空木刻的红木椅上，玻璃酒杯里倒满了玫红色的酒液。他用小指勾着玻璃杯的吊脚，只是晃着。玫红色酒液一圈一圈地荡着，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再晃下去酒的味道要变了。”陆修静淡淡地道。
男人笑了一笑，道:“过年了，你为什么没去主宅？”
陆修静头也不抬，道:“接你。”
“哦豁？”男人笑出了声，拍了拍木椅的把手，“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竟然放下工作不去过年来招待我……”
陆修静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中仿佛带着用冰做成的钉子。
“咳。”男人咳嗽了一声，道，“等jacklee到了国内，我还要带着他四处参观一下华夏。凯萨和长夏的这部《师》……”
陆修静道:“开机日期已经推迟到九月了，你们有时间。”
男人——也就是沈亦双道:“凯萨内部怎么样？jack虽然打算出这部电影，但是估计入他眼的人不会很多。”
jack导演的电影会是一个极大的机遇，只要参与了，等于在国际上露了一把脸。
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这个机会都是难能可贵的。
虽然jacklee这部电影取景地是华夏，但是还是会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人参与进来。
“还好。”陆修静道，“偶尔的小鱼小虾，不足为惧。”
沈亦双便笑了，毕竟陆修静从来都是这么自信的。而当初他毅然跟着他在这娱乐圈里闯，也是相信他并非好高骛远之徒——他们可是同班同学啊。
“你的二弟，沈夏初已经接下长夏了。”
沈亦双目光微微一动。
“现在凯萨和长夏算是合作关系，你不会介意吧？”
当初沈亦双也算是“反出”沈家的，不过沈家那么多子孙呢，嫡系又还有一个沈夏初，沈亦双就是在娱乐圈里闯荡，那也不打紧。
“夏初现在应该能独当一面了。”沈亦双垂着眼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在国外也待得够久了。
“你还准备回去吗？”
沈亦双摇摇头:“念薇想回国，我也想回国。外头虽然住得久了，事业、朋友……”
陆修静喝了一口酒，盯着他。
沈亦双勾起嘴角道:“但还是故土难离啊。”举起玻璃杯示意了一下，两人隔空敬了敬对方，一饮而尽。
※
“修静是不是不准备来了？”眼见着都要到元宵节了，这天上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凌云记》都播到最后几集了。
陆离吃橘子的时候听到陆老太爷这么对陆敏敏发牢骚，他看过去一眼，怕陆老太爷以为他在乎，所以没有多看。
陆老太爷看了一眼陆离，颇有些性气地低声道:“他是怎么回事？本来在公司里就不怎么和小离见面，过年了，竟然还避而不见！！”
往日里陆修静再怎么忙总是要回来的，今年推脱过几天，一定是为了躲陆离。
原本陆离住一个星期左右就要回去，这次陆老太爷就把陆离给留下了，如果陆修静不来，他都准备留陆离在这儿过元宵节！
陆敏敏道:“是不是他们父子俩真闹别扭了？”
陆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觉得一定又是陆修静在那儿搞事！陆离的《凌云记》搬上了荧幕，而且他也让人关注陆离了，陆离现在的名气不错，虽然有“借东风”的嫌疑，但是以陆离的能力，过两年就没人会再说他借东风了。他可知道，陆离的那些热搜并不是买的，除了在《凌云记》里的热搜有《凌云记》剧组和陆离团队推波助澜的原因，其他都是靠自己上的热搜！
现在是自媒体时代，能这么容易就上热搜，本来就是陆离的天赋。陆修静倒是好了，陆离在娱乐圈里闯荡，他竟然来这么一招冷落。
“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陆敏敏便去给他拿手机，并且忍不住提醒了两句，道:“这手机有辐射的，您不要看太久。”
“放心。”陆老太爷说着还挥了挥手，示意了她去陆离那边。
陆敏敏知道陆老太爷这是不想让陆离多心呢，于是她便去和陆离闲话家常，两人谈了一下娱乐圈里的趣事。
“怎么还不来？”陆老太爷简单地就发了这么一句话到那边。
没过多久，陆修静那边就回:“沈亦双回国，接待。”
陆老太爷冷笑一声，又发:“来这儿半天都没空？翅膀硬了当真不想回家了是不是。”
上一回说他翅膀硬了不回家的是他的父亲，陆修静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忙。”
陆老太爷便发道:“是不是和小离有关？”
陆修静没回话。
陆老太爷直接激将道:“你不会是怕输吧？”最近陆离的势头很不错，网络上的名声他虽然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光是这电视里的，嘿嘿，这电视里陆离的演技，像他这样有阅历的人便看得出来，陆离的上升空间非常大！
这一回他只是演了一个配角，而且《凌云记》的角色塑造更倾向于肖凌云和盛清风。
前头关注陆悠然这个角色的甚至都是萧腾和陆离的粉丝，但那一场哭戏……那一场哭戏让不懂什么叫演技的人也看出了演技，吸引了更多人把视线投注在陆离的身上。
“我看你是怕和我打赌输了，现在连见也不敢见他。”
陆修静那边直接发了一个省略号，约莫是不想回答这话的意思。
陆老太爷想知道陆修静在闹什么别扭，更重要的是，陆修静没一起来拜年，陆离竟是无动于衷的。
上一回陆离来主宅，他还曾经向他打小报告说陆修静想潜规则手下的艺人。
会打小报告，就说明还是关心的。可现在呢？难不成是陆修静又给他使绊子了？
“你虽然是凯萨的董事长，但是暗地里为难小离的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的。”不管他有没有为难，陆老太爷打算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我看小离表现也怪怪的，他好像对你的事情冷淡了许多。”
陆修静那边看到冷淡这两个字，盯着手机了半晌。
陆老太爷决定说得狠一点，道:“往日里我看他还是关心你的，现在呢？你们怎么了？你都到不回来拜年的地步了，老实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别让我动手查！”
他们俩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俩知道。哪怕陆老太爷查了，也只知道这是在云天涧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修静回道:“真的没什么事情。”
陆老太爷眯起了眼睛。
“没事情你就快点给我滚到主宅来！”陆老太爷下了令，“我不管你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是陆宅着了火，你也得来拜年！”而且必须得和陆离见一面！
陆修静知道陆老太爷这是铁了心了，若真再严词拒绝，估计他就起疑了。
“好。”陆修静终于回道，“明天的飞机。”
陆老太爷道:“我会在这边等你，你不要误了时间，陆离过两天也是要回去的。”
陆修静简单地发了一个“嗯”字。
陆老太爷心满意足地关掉了手机。
“明天你爸爸就会来了。”陆老太爷笑眯眯地道，“小离再住两天，啊，再住两天陪陪我。”
陆离的动作顿了一顿，道:“好的。”
陆老太爷便又和他坐在一起看《凌云记》。
看着看着，陆离忽然道:“其实我已经长大了。”他顿了一顿，“雏鹰长大了都是要离开老鹰的。他很忙，太爷爷不用硬叫他过来的。”
听听，听听！陆离多么懂事？
陆老太爷道:“小离啊，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太爷爷说。如果你爸欺负你——”
陆离道:“他不会，太爷爷放心。”
陆老太爷显然要比陆离了解他，冷哼一声，道:“不会？我看他就是会！多大的人了，性子还这么阴晴不定的。过年了也能不回来，看我不骂死他。”
陆离明智地闭上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地又伸手拿了一个橘子。然后，借着剥橘子的动作，抬起了头。他看着电视里头的自己和周子易，忍不住笑了。
不管怎么样陆老太爷是真的疼他。
他亲眷有陆老太爷，朋友又多了那么一大帮子，虽然将来怎么样都还不确定，可是……
目前他非常满足，非常非常满足了。
※
陆修静订了明天的机票，而且订了最晚的。
金明春本来打算给他订最早的——但是陆修静明里暗里地让他订了最晚的。
这订那么晚的干啥呢？
金明春疑惑。
陆修静是要回京都过年的吧，而除开候机的时间，江省到京都也得两个多小时呢。
下午的机票，还不包括飞机可能的延迟，再加上这两个小时，到了那边都已经晚上了。
不过也许陆修静就是打算和大家吃年饭呢？
金明春十分尽责地给他挑了一个非常晚但没晚到十一二点才到京都的机票。
陆修静看到了他发给他的起飞时间截图，显然是满意的。
沈亦双这几天晚上都会来陆宅和陆修静喝酒，他十分好奇陆修静为什么这么“热情”地招待他，不过，当知道他明天的机票几点后，他觉得自己看透了什么。
“你笑什么？”陆修静皱眉，看着沈亦双玩手机呢，但沈亦双划着手机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而看了他一眼后忍不住又笑了一笑。很明显，沈亦双笑的并不是手机上的内容，以陆修静对他的了解和猜测，他是在笑他！
“你明天就要回主宅了，我很好奇是谁让你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时间点掐得好，陆修静到了那儿，指不定他们就有人已经睡了，就算没睡，也没多少时间见面就要睡觉。以陆修静的习惯，在那儿不会待太久。说不定他就打算去那儿一夜，然后见一面陆老太爷，第二天早上麻溜地就回来了。
陆修静的脸都是黑的，“你想多了。”
沈亦双道:“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他笑道，“就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那也还是记得你的性子的。”他近乎斩钉截铁地道，“你就是在躲人！”
陆修静不耐烦地和他打了几此太极想反驳——没打过。
然后陆修静就把沈亦双赶走了。
沈亦双临走的时候哈哈大笑，一边说陆修静这是恼羞成怒一边还把他的酒又顺走了几瓶。
入夜，万籁俱静。
蓝灰色的窗帘一动不动，落地窗外偶尔响起几声炸响，鞭炮噼里啪啦。
陆修静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梦里的人不在他的怀中，而眼前也全是一片漆黑——
他按了按太阳穴，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玻璃门赤脚走出阳台。
漫天的星辰璀璨，一如京都陆家主宅可看见的那般万家灯火。
陆修静靠在围栏上抽了一根烟，点燃了吸了一口。
烟雾不多时已经吐尽，而短短的一段中它也很快燃烧到了顶端……
陆修静仿佛烫着了一般扔掉了那根烟头。
然后，他盯着黑夜中还未燃烧到地方的东西，沉默了。
如果火快烧到了自己，那他是不是就应该把烟扔掉，提早——将这火星掐灭在起头里？
寒风中陆修静只穿着睡衣，但却在外站了半个多小时。
风，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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