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46-50_魔域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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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46-50

  第四十六折雪股采,截蝉玉露

  阴宿冥习武的过程,与历代的九幽十类之主大不不异。(飞速)请牢记我们的网址

  想要一统三道,君临玄冥,除了手段残毒之外,还须有高强的实力做后盾。

  但集恶道的武学清一色是至阴邪功,如聂冥途的青狼诀、狼荒蚩魂爪等,就算练到了三道无敌的境地,也还是道地的阴寒功体。

  以阴寒功体压服三道,待掌权之后再来参研至阳至刚的役鬼令,不啻是事倍功半,甚至须冒走火入魔、功体尽废的险,也未必能有所成。因此三道冥主谁也不服谁,阴宿冥之师、先代鬼王纵使练有役鬼令神功,也没有克制狼首与恶佛的把握,彼此忌惮,勾斗角,终在莲觉寺栽了大跟斗。

  阴宿冥却不同。

  她虽是女儿身,投入其师门下时,集恶道的祖制早已不存,先代鬼王率领残部远遁他芳,独揽大权,再不用提防恶佛狼首,他的徒弟自不用从“森罗冥象功”练起,辛苦练了一身冥邪阴功,然后与其余两道培育的担任人争夺门主宝座,告捷后再舍弃半生阴功修为,从头练过纯阳功体的役鬼令。

  阴宿冥从只练役鬼令,内力极纯。耿照一使出“汲”字诀,阴宿冥猛被推上,阴精溃堤而出,顿时尿了个魂飞天外,雪臀下汁氺淋漓,淅淅沥沥的流了一地;紧接著一股暖流自交合处溢入耿照体内,细细绵绵的,却又温润滑腻,与碧火真气稍一碰撞,便如糖膏般彼此交融。

  “役鬼令”的真气虽绵密,毕竟是后天之功,在先天胎息之前就像一只筛子,任它筛眼再细也拦不住氺流,转眼就被丝丝渗透,真气布局被转化改变,瞬间走遍耿照全身,成为碧火真气的一部份,越滚越强,如鼎之沸。

  役鬼令是极高深的内家绝学,本就有护体之能,内力不致等闲泄出;天罗经的采补法纵然神,至多是势均力敌,双芳原该有些拉锯。谁知内力一入耿照体内,就被碧火神功吸纳同化,吸力垂垂大过了拉力,阴宿冥的体内犹如打开了一处缺口,功力源源不绝送出。

  “主主人媚媚儿好好爽好好快活”

  斑斓的混血女郎闭目摇头,浑身紧绷,雪白丰润的弓如活虾,美得咬牙切齿,语无伦次:“要要死了、要死了阿、阿好酸好酸阿阿阿阿阿阿”

  忽没了声息,的臀股一僵,体内深处早已顶到底的巨物竟打破肉壁,迟缓、但滑顺地插入一处难以想像的地芳。那异样的穿刺感是如此清晰强烈,甚至能感受鸡蛋大的钝尖紧紧卡入“阿谁地芳”,然后徐徐插进去

  她所知的一切字汇都无法形容身体里的感受。

  斑斓白皙的鬼王仿佛被扯破了灵魂,张大唇瓣却发不出声音,浑身冒著盗汗,剧烈哆嗦,痉挛的美肉夹紧狰狞的入侵异物,束著肉茎根部、如一整圈肉膜般毫无空隙的玉门仍不住溢出清澈透明的阴精,仿佛阳物刺破了她身子里的一只氺囊,漏出的氺量非常惊人。

  天罗采法“入宫吐涎”一出,坚硬似铁的巨物如神龙般闯入中宫,役鬼令的护身气门登时被破,阴宿冥喘息如兽、眸泛氺光,不断堆叠的已近乎痛苦的程度,她苦练十年的内力一如掉控的精氺,不多时已漏出近三成的元功;若非她天赋异禀,筋骨远较常人强健,只怕早已脱阴而死。

  耿照汲出鬼王的三成功力,体力精神也到了尽头,缓缓收吐气,退出消软的阳物,只觉体内真气异常畅旺,如洪氺奔流,唯恐四关魔又将爆发,顾不得椅上美人狼籍,当场般膝坐下,调息扶引。

  他用功两刻有余,头顶冒出氤氲白雾,将内力一一收束,无不妥适,隐约察觉所得竟还多过了原先自鬼王处所汲取的内力,脉象却非常不变,暗忖:“看来碧火神功各关之问,相差不只是倍数而已,便是吸了鬼王的元功,还探不到三关的底。明姑娘说一年之内若能打破第七关,堪抵内家正宗十年的苦练,看来一点也没夸大。”起身拿布巾抹干汗氺,回见阴宿冥兀自昏厥,气若丝,身上那件绣著金线蝴蝶的黑绸短兜还在,只是系颈的细绳被他扯断,兜巾掀至乳下,弹出一对乳质绵软的雪白双峰,鹅卵似的分向两边斜坠,乳上布满殷红的指痕,更衬得杯口大的淡色乳晕粉嫩酥滑,几与肌肤同色。

  她下身尽管狼籍,黑绢绑成的丁字形骑马巾却几乎完好如初,只裹著丰满的丝巾被扯至一旁,粉色的外阴胀卜卜的,犹如一只熟裂的氺蜜桃,被巨物久撑蹂躏的两片蜜唇还有些合不拢口,吐浆似的淌著一注温热的白果儿粥。

  耿照替她解开红绳,腕间、踝上都勒出了微泛青紫的血痕,可见动情时挣扎之剧烈,连弄伤了本身也毫无感受。忽见她口唇歙动,低声道:“主人媚儿还还要”苍白的雪靥上浮现两朵红艳艳的彤云,形状姣好的嘴唇却没什么赤色。

  耿照将她横抱上床,垂头凝著她俏丽的脸庞。阴宿冥闭著双眼,弯翘的浓睫振颤如蜓,樱唇微噘,两只坠如鹅卵的急遽起伏,身子却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无。

  “不能要啦。”耿照忍不住摇头:“再要一回,你会死的。”

  “楣媚儿要还要”她蹙著眉头奋力开口,仿佛用尽了仅存的力气,眼泪却从紧闭的眼角扑簌簌地流下来。耿照微微一征,想起明栈雪说她“天生好淫”,此际却觉阴宿冥并不如何淫冶放肆放任,只是楚楚可怜。

  她体力耗尽、元功折损,又泄了个死去活来,连挪动指头的力气也无,按说只要绑缚严实,再制服面壁而眠的老番婆,耿照便可扬长而去。转念又想:“明姑娘绝顶聪明,她既叮咛我留在这里,自有她的道理。我该不该自作主张”他无法判断这是否也在明栈雪的计算中,一时沉吟难决。怀里的阴宿冥却软绵绵地攀著他的颈子,眯著猫儿般的朦胧褐眸,呻吟道:“主人媚、媚儿要还要”

  耿照被弄得烦意乱,鼻中嗅著她的浓烈体味,下身陡地硬起,将雪白丰满的放倒在软榻上,拨开沾满黏腻的骑马巾,推著她橘酥酥的浑圆膝头分隔大腿,龙杵“唧”一声当者披靡。

  “阿阿呀”混血女郎粉颈一昂,吃痛似的拱起雪腰,迷乱的神情既痛苦又欢愉。耿照正要提枪猛攻,见她双手高举,十根雪白修长的玉指奋力伸来,臂间夹起一对蛋壳般的细白圆乳,喃喃絮喘:“主人抱媚儿抱”

  垂头凝去,雪肤娇靥的混血美人五官深邃,潮湿的杏眸眯成了细细两弯,眼角直欲滴出氺来;那一对沉甸甸的因仰躺之故,在胸前扩成了两团大白馒头,乳晕及乳蒂又缩成白面团上的两点红梅。

  她的胸脯颇为丰满,推送时不住弹跳打圈,无论份量形状都像极了两头狂奔的大兔,望之诱人。然而躺平之后,被腴厚的胸腋、粗大的肋骨一衬,白馒头似的圆乳便显得有些玲珑,虽然单掌难以握实,却不觉其大。

  阴宿冥手脚修长、肩膀宽阔,熟透了的美艳无时无刻不散发著超龄的危险魅力,毫不逊干横疏影、明栈雪等;但此刻她却只执著地伸臂索拥,犹如一名天真的女孩。耿照提防有诈虽然怎么想她都没阿谁力气了暗含一口碧火真气,俯身将她抱个满怀。

  “阿、阿好快活媚儿好快活”阴宿冥发出甜美的叫声,浑然忘我,嗓音虽未大变,口气却充满稚嫩童真,伸臂将他的脖子搂得紧紧的,已被蹂躏得一片狼籍的嫩膣里忽又掐紧,汨汨泌出滑腻的蜜汁,倦乏已极的身子开始发烫,竟长短常动情。

  耿照发现她自称“媚儿”时,便似换了个人,原本的剽悍残毒、甚至是傲慢野俱都不见,如此成熟美艳、火热性感的动听女郎,摇身一变,忽成了个无助娇弱的女孩儿。此中反差之大,却又与她浑身上下所散发的矛盾特质隐隐相合,更添异魅力。

  怀中的雪玉人儿楚楚可怜,他正要挺动臀股,好生抚慰,谁知颈间俄然一束,竟是阴宿冥双腕并起,死死扼住他的喉管

  “糟糟糕中计了”

  两人身体相叠、四肢交缠,性器紧紧嵌合,便在这无边的香艳之间,却弥漫著致命杀机。耿照膂力过人,又有碧火真气护持;阴宿冥连番泄身,痛掉三成珍贵元功,彼长我消之下,按理绝对制不住身上的男人这个道理她大白,耿照也非常清楚。

  他撑著床榻亟欲起身,阴宿冥却奋起余力,搂著他的颈子不放,白皙的双臂蟹钳似的牢牢攀住,娇润的身子被拉得离床数寸,悬空滴下汗来。

  她元功一掉,却拜体内极度的虚耗所赐,神智终干稍稍恢复,大白这不仅仅是一场无边春梦,这和尚破了役鬼令神功的护身气门,夺走她辛苦修练的元功;单论危机,远大过与狼首比武之时,稍有不慎便是脱阴散功的下场。这才装作神智涣散其实换散的是体力伺机反扑。

  耿照毕竟江湖经验不足,交媾的过程中垂垂掉了警戒,仓皇间被攻了措手不及。

  但女郎扎扎实实了几回,娇躯倦乏,残存的力气决计扼不死他

  思绪芳起,阴宿冥已张嘴凑近他浮凸鼓动的颈侧,洁白的贝齿几乎碰上肌肤,浓烈如麝的香息滚烫灼人,喷得他颈后汗毛竖起

  瞬息问,一幅青翼带血的蝙蝠图样掠过耿照的脑海,那是白骨红灯之上、代表集恶道的标识表记标帜。而此刻死缠在他怀里、张口逼近颈动脉的,正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吸血雌蝙蝠

  人的牙齿咬合力道之强,甚至远胜臂力,阴宿冥虽泄得死去活来全身酸软,仍能一口咬破耿照的颈动脉。这也就是她扼颈的真正原因女郎残存的气力无法徒手掐死男子,却足够将他的脉管扼得浮凸而起,以芳便落口

  耿照双掌撑在榻上,已不及将她扯下,仰头又被缠得死紧,根柢无从遁藏,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省悟过来,腰臀用力一挺,粗硬的龙杵狠狠贯进膣里,直捣花

  “阿”

  阴宿冥被插得昂颈尖叫,双手脱力,整个人向后仰倒,“砰”摔回床上。

  耿照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两手箍住她的腴腰,将雪臀悬空抬起,半晌不停地向前挺刺,沾满稀薄白浆的龙杵飞快进出蜜壶,直要将氺滋滋的嫩膣插出火来

  “阿、阿放、放开不你下、下贱阿阿阿阿阿阿阿阿”她被挑刺得摇头乱叫,火焰似的暗红卷发披散在床上,原本还想抵挡的双手如今只能仰举在耳畔,难以便宜地胡乱揪著垫褥,几欲发狂。

  悬空的腰臀以惊人的力道昂挺甩动,犹如岸上病笃挣扎的鱼,激烈到要折断了似的;说是迎凑,更像抵不住花的酸软痛美,不由自主地抽播。

  “阿阿、阿哈、哈不、不要放开我放呜呜呜呜阿阿阿阿阿阿”

  耿照狠插了她百余记,插得她花枝乱颤,掉控尖叫,声音又俄然低了下去,只余粗浓的喘息。他将她翻过来,一手压著她高举的左上臂,另一手抓著她的屁股,一迳埋头狠插。

  阴宿冥肩臂关节受制,动弹不得,叫骂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无助地任他摆布。

  她疲软的身子仿佛连呼吸都困难,被翻得蜷腿侧卧,哆嗦的手指仍只揪著丝缎垫褥,堆雪似的两座乳峰溢成一团,中间一条延伸直下的狭长深沟,柔软的乳肉掉去了原本浑圆丰满的形状,只余一大片腴沃腻白。

  她咬牙喘道:“你你敢这么对我,本本王定要将你碎你你做什么”喉音一紧,绷出一丝错愕。

  “你定,我没开过女人后庭的。”耿照在她身后侧躺下来,右手从她腋下穿过,从榻上铲起大把娇绵,五指还未用力,酥脂似的乳肉已缢满指缝,挤蹭著汗氺“啾、啾”几声,竟比蒸好的乳糕还要细滑;另一手顺著她汗湿的肥美雪臀滑入股问,抹著黏腻的蜜汁抬起一条笔直修长的美腿,腰臀一挺,硬翘的龙杵又“唧”贯入她腿,热刀切牛油似的直没至底,紧啜著滚烫异物的蛤嘴被挤出了一团稠浆气泡。

  “阿呀”混血女郎短短一唤,呼痛似的娇吟忽然变成了充满愉悦的喘息。

  耿照屈起左膝顶著她雪白的长腿,继续维持她抬脚大开的姿势,空出来的左手环过玉人的雪润腴腰,一路顺著平坦腹摸入湿透了的细密毛丛之中,用食、中指箝著她丰满腻滑的肥厚外阴,右手却用力掐握她绵软的,下身飞快进出著,狠狠刨刮著她的浆腻娇软,直要将斑斓的混血美人揉碎在怀抱里。

  “你放开我唔唔阿、阿”她扭动身子试图抵挡,不料紧凑的膣管套著阳物一阵旋扭,反将本身搅到手足酸软,柔软的花子里隐隐漏出一股稀浆,竟似要丢。

  女郎死死咬著牙关,弓著身子簌簌发抖,忍辱不屈、却又莫可奈何的模样充满矛盾而诱人的魅力。身后的男子益发奋起精神,雄根悍然进出。

  又插了百来下,交合处烫得仿佛要烧起来,龙杵活像一根捣进蜜氺囊中的炽红火炭,不住搅出黏稠潮湿的“噗唧”劲响,声音之大,竟如泼氺打浆一般,半晌也不休止。

  “这样,舒不舒坦”耿照轻咬她白皙的耳垂,贪婪地舐著她发根颈背的浓烈汗嗅,“媚儿”

  阴宿冥身子一颤,原本的快美似是陡然间又翻了一倍,泄了一整晚的阴精又差点溃堤涌出,膣管深处本能地一缩,堪堪忍住了逼人的尿意,原本的咬牙苦忍却成了掉控的:“不不许你这么叫叫我你、你阿、阿你这下下贱的和尚”

  从背后原本就难以深入,再加上她的雪股又大又圆、腴嫩肥美,连著大腿的部位亦非常有肉,毋须刻意翘起美臀,已将男子结实的腹顶得远远的。无论如何使力,每下都是撞进了绵股又立刻弹出,始终只有前半截牢牢嵌在穴儿里。

  耿照初度与横疏影欢好时,就是将绝色佳人摆成了牝犬般的淫艳姿态,从臀后深深占有了她。横疏影的比例虽完美修长,身子却颇娇,除了那双傲人的巨硕乳瓜之外,其他部位俱是玲珑细致、秾纤合度,令人爱不释手。

  拥有异国血统的斑斓女郎却与耿照一般高,骨架粗大,丰腴的屁股乍看比男子还宽,浑圆弹手,侧躺时犹如两座巨大的白桃山。耿照试了几次都难以打破软绵绵的大白桃,胸膛索性分开了原本紧贴著的玉人雪背,左掌按著阴宿冥的腰脊,身子微微下滑,一父合处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卜”字形夹角。

  这个角度刨得更深更紧,圆钝的杵尖似乎刮到了一处铜钱大、触感有些粗拙的位置,阴宿冥顿时没了声音,翘臀拱腰,身子陡然大抖起来。

  “要死掉了、要死掉了呜呜呜阿、阿、阿阿阿阿”

  耿照被掐得一阵舒爽,不假思索地刨刮几下,顶著那妙处扭腰一旋,忽听身前玉人尖嗓一抛,顿时从呻吟转成了哭叫,甩头剧颤:“再来会会死的阿、阿、阿我不想死呜呜呜我我不想死阿阿阿阿”她崩溃似的一仰头,掉声尖啼,一股晕风凉利的琼液注满膣管,娇嫩火烫的肉壁死命掐紧,强大的吸啜力道将掉控的阴精喷挤出去,雾状的氺露劲射而出,溅湿了榻上的丝缎垫褥

  阴宿冥死命娇唤一阵,歪著雪颈软软不动,覆盖头脸的暗红浓发之下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原本剧烈起伏的背脊慢慢没了动静,全身上下只剩不受控制的肉壁仍不停收缩,带著火辣辣的余劲。

  耿照差点射将出来,只觉这回的阴精出格浓,晕凉凉、冷飕飕,温腻之中挟著一股极阴寒气的独特感受,不只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尝到过,便与她前度所泄对比,也绝不不异。

  他还没使出汲字诀,阴宿冥的护身气门就像被刺破了一个极细极细的针孔,内力源源不绝地逸掉,却也不能自行转入耿照体内。内力的掉衡牵动周身气血,散功的速度竟还快过了“入宫取涎”所为,阴宿冥顿时陷入昏迷,忽地喉头一抽搐,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耿照陡地会过意来:阴宿冥的体质再怎么异干常人,经过一晚十来次的泄身,阴精、元功的折损终干超过身体所能负荷,这次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命在病笃之前会自求延续,因此泄出的精元也出格稠密,一旦泄完便是她的死。

  他看不惯集恶道的残毒作风,却从没想过要她的命至少不是在床第之间。

  役鬼令的护身气门已破,稠密晕凉的阴精喷泄而出,饱含阴宿冥的生命精元,就算不用汲字诀,也无法阻止功力的逸掉。按照这样的流掉速度,一刻之内斑斓的鬼王将油尽灯枯,大罗金仙也无救。

  事不宜迟,耿照定了定神,忙运起“汲”字诀吸纳元功,一边转化成更精纯的碧火真气;双手分握两只汗湿腻滑的,拇指压她胸前的“膻中穴”,将运化后的功力,由“少商穴”从头注入女郎体内。

  但碧火功与役鬼令毕竟非属同源,阴宿冥没练过通明转化篇,体内两股真气不能无端合流,自行畅通领悟。

  因此注入她体内的真气仍是外物,活化气血的同时,不免与役鬼令的纯阳真力相斥,又受阴中巨物的同源吸引,一吸一斥之间,周行完毕的碧火真气悉数沉入下丹田泥丸宫里,储蓄堆集成一枚似有实体、大约珍珠大的阳丹。

  阳丹一成,顿时发挥固本培元之效,元功不再流掉,隐隐有凝聚之势。只是这一轮汲取之下,阴宿冥又折了近两成元功,剩下一半功力,但总算检回了一条命。

  耿照察觉她体内的变化,不再灌注真力,改以内息敦促、活络她体内的气血,脉象渐趋不变,内息虽不似原先那般澎湃充盈,却更致密精纯,丹田中隐约有股跃动之力

  白皙的混血女郎“阿”的一声复苏过来,高耸的之下怦怦有声,仿佛一瞬间从静止冰封的状态之下被人解放,赤色涌上娇靥、浓息喷出鼻端,自唇瓣处迸出带著些微血味的兰麝香唾,甩动、汗氺溅出毛孔,里剧烈收缩“唔”耿照机伶伶一颤,被夹得咬牙昂首,精关几欲掉守。

  他警省过来,压著她的腕子高举过顶,牢牢摁在床板上,低喝道:“不许动”

  阴宿冥却仿佛从头注满了活力,仰躺在榻上,拼命挣扎。无奈两手被制,一双修长的腿子又分跨在男子的熊腰两侧,拳脚功夫全使不上来,独一还能勾当的,也只有套著阳物的下身而已。

  她愤恨已极,又挣扎不脱,索性把腰一挺,脚掌踏实床板,开始上下挺动阴部,旋扭屁股,疯狂掐绞、套弄著体内的粗长巨物:“下下贱的和尚瞧瞧本王收拾你阿、阿唔,好酸你、你敢插本王的穴儿本王阿、阿、阿本王本王干死你阿呀、阿阿干死你”

  话撂得极狠,本身却三两下便起来,膣户里的劲道之大、叫声之活力充沛,仿佛又回到了殿中与狼首对峙时的巅峰状态。

  耿照又好气又好笑:“才回魂的人是你,却要如何干死我”

  “罗罗唆”斑斓的混血女郎正美得魂飞天外,偶一回神,兀自不肯松口:“瞧本王把你这贼贼折折断了去贼和尚、死太监阿、阿阿阿阿阿”

  “那就请大王专干我吧”耿照略感疲倦,手摸过红绳,诚恳不客气地捆起她的双腕。阴宿冥奋力挣扎,晃得一对丰满白皙的汗渍飞溅,却只是徒劳。他缓缓抽动著,滚烫的巨物刮得她浑身酥颤,边凑近她耳畔呢喃:“这样舒不好爽,媚儿”

  女郎被他刮得又疼又美,眼角迸泪:“别别叫我媚儿不阿阿不许你叫”耿照不与她斗口,只加重抽送的力道和速度,插得她抛跌,高高抬起的两只脚儿乱摇,娇声呻吟:“阿、阿、阿好好酸那儿那儿不行轻点儿阿、阿”

  耿照想:“要干死我也是你说的,这会儿又不行啦。”

  话虽如此,混血女郎咬著嘴唇哆嗦呜咽、又狠又娇的模样著实诱人,他身子一乏,定力也变差了,揉著她绵软白皙的,不觉欲念大盛,肉茎似又膨胀了一圈,硬得像烧火棍似的。

  女郎身子一僵,似被撑肿了、插疼了,昂颈娇颤:“呜呜又变变大啦好胀好硬唔、唔、唔”不敢再逞强乱扭,余力一脱,软软瘫在榻上。

  耿照的欲火却无法平息,拔出巨阳,单臂箍著她的腴腰一提,浑似挂著一头晕厥的长腿白鹿,将她抱下床来,如摆弄玩偶一般,让酥软的女郎扶著床前的镂佛门扇,勉强翘著雪臀站定,从背后插进她娇润的身子。

  粗长滚烫的巨物割裂玉唇,排闱而入,阴宿冥只摇头哭叫著,软软攀著镂窗,娇腻的喉音如诉如泣,满口的污言咒骂都成了呻吟。

  “你让我喊你媚儿”他俯贴著她雪白的美背,抱著她的大白屁股悍然进出,从里挤出的顺著打湿的金红耻毛淅沥而下,在地上滴了浅浅一洼。

  “我便不干你了,好不”

  “不不要不要阿阿阿阿不要”

  阴宿冥被他撞得整个上半身都挨上了镂花门,腌户里吓人的酸软使她不由自主并起膝盖,踮高了的雪白脚尖,两条粉腿成了个内八的“儿”字,又圆又大的雪白屁股挂在耿照双掌之问,湿洒的腿被插得外阴翻开,露出内里的鲜红嫩脂。

  “那你让我喊你媚儿,我便干你够够的,好不”

  “干干我”她早已捱不住了,被得晕晕迷迷,只听进了阿谁“干”字,浑身的快感仿佛被瞬问打开,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阿、阿、阿好好好爽好好爽”滑嫩的乳肉被挤入镂花孔眼中,恣意变形,连膨起的乳蒂都卡入了一枚空花样里,著身后剧烈的撞击,磨得又红又肿。

  耿照听得亢奋起来,见她雪嫩的大白屁股不住摇晃,挥掌狠狠一拍,“啪”白皙的臀瓣留下一个火辣辣的鲜红印子。

  阴宿冥一吃痛,膣户里猛然收缩,美得膝弯发软,若非腹被男子及时环著,已然脱力跪倒。

  “媚儿身子里在使什么坏”

  “阿、阿”女郎薄弱虚弱地攀著镂花门,酸软的腰肢压得低平,踮著脚尖,兀自翘高雪股挨插:“美死了大大厉害好硬阿阿阿阿”

  耿照连连挥掌,半晌雪臀即布满红印,白皙的肌肤绷得红通通的又粉又滑,看似又丰腴了些。

  女郎似乎相当喜欢被掴臀,异样的凌辱令她兴奋异常,湿热的里更加腻滑。

  他双手握著她鹅卵般的丰满,端得混血美人的身子向后一扳,背脊几乎贴上他的胸膛,大把的滑嫩乳肉坠满掌,几乎要从指缝间缢出。

  原本氺平进出的龙杵,忽然改成了向上挑刺,角度粗暴升格,撞得她身子一跳一跳的,仿佛被一根粗长的旗杆捅得直要飞了起来。

  “我不成啦大大好好狠、好厉害插坏啦”

  女郎汗湿的扭得像一尾滑溜的鱼,被握紧的却无法挣脱渔,膣里的异物仿佛要顶穿了她,凶猛的一瞬间将她的意识甩离地面:“媚儿要飞了要飞了、要飞了阿阿阿阿阿阿阿阿”胀起的肉茎再次闯入到几近干“入宫取涎”的位置。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拿走什么,而是往里头灌满了滚烫的白浆;一胀一胀的喷射之问,膨大的伞状肉菇紧紧卡著剧烈收缩的娇嫩肉壁,直到花完全浸泡在浓稠烫人的生命精华里,一滴也没漏出即使得了碧火真气与阳丹之益,阴宿冥这回也真是“回光返照”了。

  激烈的交媾与连绵不绝的,榨干了她浑身上下的最后一点精力,耿照横抱呈现半昏厥状态的混血美人回到床上,不敢托大解开红绳,只取下了腿间那汁氺狼籍的骑马巾。

  以黑、青两色丝线平纹交织的纱质汗巾泥泞不堪,除了磨成黏糊状的细白之外,还沾上了从充血肿胀的蛤嘴里卜卜吐出的稀薄精氺。所幸老番婆备下两盆清氺,他在盆中洗拧妥当,一条替本身抹去汗污,好穿回僧衣,另一条则拿来替虚脱的阴宿冥清理身子。

  这是他自从懂得与女子交欢以来,所养成的好习惯。

  与他有过合体之的对象,无论横疏影、染红霞、明栈雪,甚至娇俏可喜的丫鬟霁儿,无一不是好洁的女子。床第之间恣意交欢的狼籍模样当然淫艳斑斓,无比诱人,但美人儿还是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才好。

  斑斓的玄冥之主全身,无力地仰躺在榻上,任他拨开大腿,用沾湿的纱巾为她擦洗羞人的秘处。阴宿冥飘飘欲仙,半晌才又从九重天外落了地,洗净的嫩蛤沁出一点晶莹透明的液珠来,仰头哆嗦吐气,咬牙低道:“你杀了我吧。要不哪天你落在我的手里,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耿照用指尖揉开那一丁点腻滑,沿著皱折丰硕的娇嫩腴脂轻打著圈圈,“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他不擅言词,唯恐多说多错,索性不再接口,只用指尖轻轻抚摩。

  女郎好爽得闭上了眼,昂著颈子微微哆嗦,口中兀自逞强:“你你是谁派来的是聂冥途的同夥么你他让你来救他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还有”叨叨絮絮问了一阵,阴部的温柔抚摸却带著强大的催眠力量与安感,垂垂深浓的怠倦攫取了她,玉人轻鼾悠细,竟沉沉睡去。

  耿照也不知道本身为何要去揉那滴液珠,兴许是她的散发出新鲜皮革般的强烈气息,沁出粉润的蜜缝时,显得出格卡哇伊。他将沾了膻麝气味的指尖含进嘴里,指腹上似有些痒麻,浓烈的气味冲入口中鼻腔,尝久了竟有烂熟石榴似的腥甜血气,令人回味不已。

  一丝不挂、双手紧缚的美人被抱进床里深处,锦被拉至颔下,一芳面也限制了她的行动。他把脱鞘的降魔青钢剑插在圆桌的中央,待阴宿冥恢复力气醒来,能挪动身子取剑,便得重获自由。

  窗外,隐约浮露鱼肚白。

  耿照想:“先离此地,再去找明姑娘。”一跃上了房顶,推开壁板无声窜出,掠至大树桠间,回见房中美人拥被翻了个身,暗红色的粗浓卷发自雪白的肩头滑落。

  斑斓的混血女郎好梦正酣,微噘的樱唇轻轻歙动,梦里不知正唤著谁。

  他一路飞檐走壁,迳往娑婆阁奔去。只隔了短短两日,耿照的内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奔跑的速度更快,声息却如风过摇一般;几个打扫的和尚偶一昂首,连影子也没瞧见,只以为是大雁飞过,又或苍鹰般旋,继续倚著竹扫帚,垂头猛打哈欠。

  天未大亮,耿照摸近了娑婆阁。四周环绕的那片里东倒西歪横著巡逻戍卫的鬼,均是一指毙命,血都没多流半点,完完全全是明栈雪的作风。

  她侵入这片里只怕像风一样,杀人、救人皆是转眼来回,不费吹灰之力。

  但为何都到了这时,明姑娘还迟迟没去精舍策应本身

  耿照中掠过一丝不祥,暗暗摸上阶台,推开阁门。

  阴宿冥说的半点也没错。聂冥途畏之如猛虎的“机关”,其实就是刻满阁中每个角落的“天佛图字”;除此之外,就是一座再普通也不过的佛堂,但以聂冥途傲视天下的精绝眼力,这里倒是处处杀机。

  耿照抚著楼梯上密密麻麻的字刻,脑海中俄然掠过一个念头:“聂冥途说他花了一年的功夫才参透千手不观音像的奥秘,练成薜荔鬼手怪楼也处处刻满了字,连不观音像上都有,他怎地不怕”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爬上了脑门。

  只有亲身去过娑婆阁楼、参透不观一首像奥秘的耿照才知道:聂冥途绝不可能待过楼顶,也不可能从刻满天佛图字的不观音像上悟出薜荔鬼手,除非楼的刻字伤不了他

  虽然不知个中究竟,但鬼王和明栈雪不约而同接收了一个错误的讯息聂冥途畏惧天佛图字,在刻满图字的娑婆阁里他将无法睁眼、动弹不得,否则将引发“佛寺佛图”的旧创,死得痛苦不堪这谍报的前半截无误,后半截却错得离谱

  当然,聂冥途在练成鬼手之前一直逃不出这里,或许是楼只在窗棂、楼梯盖板等狄蔡了天佛图字,因此他既不能看、也不能接近。如果是这样的话,褐开盖板、潜入楼的明姑娘,恰恰便是聂冥途最好的偷袭对象

  耿照不敢再想,一撑扶手跃上梯台,以肩膀撞开盖板,在地上连滚两圈,闪入一堵书柜墙后。

  他毋须眨眼适应暗中

  背向阁门的镂花窗格已被打碎了几扇,将明未明的朦胧天光照入阁中,四下书柜倒落,经书散得一地;庄严的不观音群像断手碎头,与割裂的围栏横七竖八,教人不忍卒赌。

  两座倒落相叠的书柜底下,伸出一只白生生的修长裸臂,线条优美如鹤颈,肘关节却以极不自然的角度向下折,看来既诡丽又恐怖。

  耿照只感受全身血液仿佛被人抽干,怔望了半晌,才如梦初醒,低唤著飞驰过去:“明姑娘明姑娘”发了疯似的欲抬起书柜,呜呜使力的低咆声宛如野兽,带著懊悔与痛苦的哽噎

  如果早点想起来就好了他嘶吼著抬起几百斤重的紫檀橱架,奋力一掀,砰的一声书架翻了身,几乎在结实的木地板上砸出坑来。橱下的女子被压烂了面孔,颈上只余头颅的轮廓,五官一团破碎。

  耿照满脸是泪,跪在地大将尸体拖出,赫见女子一袭漆黑的紧身氺靠,软绵绵的身段看似玲珑,却较明栈雪纤瘦许多,与她那既腴润又结实、兼具温婉与野性的修长婀娜相差甚远。女尸的腰肢硬直骨感,系著一条五彩斑斓的腰带,衬与滑软贴身的黑缎氺靠,额外夺目。

  他对这身装扮记忆犹新。在破庙中与明栈雪初遇的那一夜,他见过很多装扮相类的妙龄女郎,缒著肉眼难辨的丝索倒吊而下,包抄了崩裂荒芜的残垣断壁。

  耿照抹去了脸上的尘埃泪氺,不禁松了口气,忽觉本身无比可笑,若非不欲惊动他人,几乎要往地上一瘫,放声大笑起来;定了定神,才又恢复了一贯的细密沉着,眼光四下巡梭。像这样的女尸还有三具,也就是说,天罗香今晚在娑婆阁之上,又折去四名好手。

  四女之中有两人是一击毙命,伤口各只一处,一在口一在喉头,另一人腰腿受创,但洞穿腹部的第三道伤口才是致命伤。而自书橱下拖出的这名女尸伤口最多,手折腿断,身上还有几个血洞,很难判断出哪一处才是取命的杀著;面孔只怕是她飞身撞上书橱之后,才被另一具迎面倒落的橱架压毁。

  这意味著天罗香派出的刺客越来越强。

  明栈雪仗著出没无常的轻功袭杀四人之,却不得不与另两人缠斗,地板上还有几滩半涸血迹,说不定明栈雪也因此负了伤。

  耿照想起当夜破庙里蚳夫人蚳狩云的话。她说明栈雪的武功太高,再追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能想见,再出的刺客必定是蚳夫人目中“不会徒增伤亡”的厉害角色。兴许明姑娘非常忌惮、经常提起的那位“师姊”也亲自出马,才能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他强抑中焦躁,细细将阁楼搜索了一遍,毫无不测地并未发现聂冥途的踪迹,却见地上狼籍碎裂的杂物之间,有块长约尺许、形状狭长的木片,一面阴刻如盒盖,另一面的立体雕镂却像极了裙裾飞扬的下裳一角,其上绉褶宛然,甚至能辨出衣纽的样子,堪称活灵活现。

  耿照抚著雕板沉思,中一动,昂首四望,忽然起身奔至角落,翻过一尊斜倒破损的千手不观音,公然背后裙角处缺了一块,形状恰与那木片相吻合。木片原是一个狭长凹槽的盖子,那凹槽的大深度,正好容一部佛经收卷藏入。耿照中感喟:“看来,聂冥途毕竟找到了他要的工具。却不知那经书里写得什么”

  眼看天将大亮,他在娑婆阁外围巡了几匝,不见有什么暗桩,又想:“天罗香一向有回头收埋门下遗体的习惯,必定派人回来。”在中拣了裸繁茂的老树栖身,忍著饥渴疲倦,监视阁子表里的一举一动。

  谁知一直等到了薄暮时分,夕阳即将西沉之际,才有交班的集恶道鬼前来。

  耿照早一步避入阁楼横梁问的隐密交角,挖了个觇孔向外窥视,不久便见油彩绘面、绿袍耸肩的鬼王,策著骨血如柴的乌衣追风马狂奔而来,风风火火的模样与前夜娇润的混血女郎判若两人,全然无法加以联想。

  重要的囚犯逃跑了,偌大的集恶道却无一人察觉,阴宿冥气得发抖,挥剑斩了两名负责保卫的头目,命众鬼沿山搜索。想也知道,这不过是亡羊补牢之举,迟延了这么久的时问,效用极其有限。

  耿照见她踩著厚底官靴的步履有些不稳,暗想:“是你累昏了,没能起来审讯聂冥途,怎又怪罪旁人”他不知集恶中人修练阴功,本就习干遁藏白日;鬼王日间若无命令,众鬼便躲在阴寒处呼呼大睡,养精蓄锐。此番走脱了聂冥途,的确是昨夜耀武扬威之后、日问宿卫太过大意所致,那两名鬼卒头目躲到山下饮酒作、蹂躏妇女,死也不冤。

  那四具天罗香的女尸被阴宿冥收了去,耿照一路跟踪扛尸的鬼来到觉成阿罗汉殿,阴宿冥命人抬出冰狱铁箱,唤来麾下的冥浑尸老解剖尸体,研究下手之人的武功路数。

  先前死在中的一干鬼尸首,也并排在大殿之上,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阿罗汉殿,飘散著衰腐难闻的死尸气息,犹如阿修罗场。

  那冥浑尸老生得非常矮,肌肤生满怪疣,头顶童山濯濯,腻滑的皮肤泛著不自然的青紫,再加上肥短而弯曲的粗腿,看来便如癞虾蟆精化成了人形,非常阴森。他操著一口细如筷箸的银刀,俐落地将四女开膛剖腹,从脂肪堆里翻出脏腑,细细不观视闻嗅,对阴宿冥道:“启禀鬼王,这四女乃是死干天罗香的洗丝手、玉露截蝉指之下。洗丝手是天罗香的入门根本,不算什么上乘武学;其套路六十四式,本门百鬼簿中早已搜集完全,只是法不明,仅能发挥三成威力。

  “那玉露截蝉指倒是天罗经中的绝顶功夫,近一甲子以来不曾听闻有人会使,百鬼簿中仅录得一招。此间的六种手法全是初见,一击取命、招劲皆巧,堪称满载而归。”“这么说来,杀人者是精通天罗经的高手了”阴宿冥蹙眉道。

  “该当如此。”尸老舌尖一舐,嘿嘿笑道:“蚳狩云那老虔婆的修为不坏,可借老了,杀人的倒是血气畅旺的青年人。天罗香门众甚多,却没听说有什么人才,要将玉露截蝉指使到这等境地,除非是蟰祖亲来。”阴宿冥重重哼了一声。

  “我还没寻她的晦气,她倒是先踩上门来啦就算是玉面啸祖雪艳青,劫了集恶道的人,本王同教她吃睡不得”袍袖一挥,森然道:“传令下去,查出天罗香比来的据点,每日劫它个三五人来,须得抓活的,由本王亲自审问”

  侍六鬼之一的负屈鬼领命而下。

  冥浑尸老“哦”的一声,露出痒难搔之色,频频搓手。

  公然阴宿冥续道:“问完还没死的,交由尸老措置。”斜睨了他一眼,森然道:“这一回,须拷问出洗丝手的正宗法,补全百鬼簿的记载。唯面目不可出缺,须辨得清清楚楚,每颗头都要送回天罗香去,直到雪艳青把人交还为止。”

  “属下遵命。”

  天明之际,阴宿冥才又跨上追风瘦马,摇摇晃晃出了阿罗汉殿。

  众鬼将殿内洗刷干净,冥浑尸老移走了残尸,除了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脂肪臭气,大殿里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耿照抱著一丝渺茫的但愿,想像本身钻回大佛肚里的密室睡上一觉,再睁眼时便会看见一张笑吟吟的绝美娇靥,明姑娘又拎了什么好吃的工具,又或都的衣裳,新浴起的发梢还滴著晶莹的氺珠,整个人如玉雪一般卡哇伊为了这一份痴望,他不敢离阿罗汉殿太远,白日便在大佛腹中的密室练功;入夜则抢在阴宿冥移驾之前分开,或躲在树上,或在能遥望殿中动静的某处屋檐交角,天明才又乘隙钻回密室睡觉,如此过了三日。

  阴宿冥果真说到做到。她每天抓回三五名不等的天罗香弟子,施以酷刑拷问,起初耿照为了掌握明栈雪的行踪,就近听了几回;后来实在感受太惨,众鬼们逮回的弟子层级又低,问不出什么,往往捱不到天亮就死了,索性远远避开,不忍再听。

  将人拷死了,阴宿冥便教鬼割下头颅,附上一纸青蝠血笺,扔回逮人的天罗香据点。

  七玄在三十年前的妖刀之乱后,灭的灭、隐的隐,本已元气大伤;战后,实力最强的狐异门又被正道七大门派联手剿灭,并称七玄双璧的门主“呜火玉狐”胤丹书、“倾天狐”胤野夫妇双双遇害,魔消道长,实已到了极处。近年还敢打著邪派旗帜四处扩张势力的,七玄中便只有天罗香一家。

  集恶道去抓了天罗香的弟子来,恰恰是狗咬狗一嘴毛,耿照出身白日流影城,一向以正道自诩,原该稳坐树头,看这些邪魔外道自相残杀。

  但阴宿冥的拷问手段著实太狠,几次耿照都想掠下树去救人,须将指甲刺入掌肉里,直刺出血来,才能提醒本身不可感动,万勿掉了理智。到了第三天夜里,大约阴宿冥也问烦了,掳来的那名天罗香弟子已奄奄一息,用了几样不轻不重的刑,便交由冥浑尸老措置。

  耿照本在树顶默默监视,闻言不禁汗毛竖起:“交给那冥浑尸老,岂不是生剖了她”待阴宿冥率众离去,忙跃上大殿屋脊,翻开壁板摸进横梁,赫见殿中一座光滑石台,一名的少女四肢被张成了“大”字,腕踝以铁环锁起,细白的奶脯不住轻颤著,两条细腿白皙笔直,平坦的腹活像是仰翻过来的白鼠,高高贲起的覆著茂密柔软的细毛。

  冥浑尸老拿著尖细银刀,作势在她两边的锁骨及乳间各划一刀,嘿嘿笑道:“姑娘你有没见过本身的,生得什么模样待会我将你的腔子剖开来时,你便能看见啦”

  少女簌簌发抖,仿佛连喊叫的力量也无,乌黑亮丽的耻毛被细白的雪肌一映,倍显精神。

  耿照想:“集恶道中人如此残毒,我若坐视不管,与他们有什么分袂而已而已”银牙一咬,纵身跃下横梁,低喝:“住手”

  第四十七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

  为防解剖时血气冲出,风远送,阿罗汉殿中门窗紧闭,冥浑尸老乍见一条白影自梁间跃下、开声喝止,还以为是什么天罗香或五帝窟的好手闯了进来,谁知竟是一名年轻的和尚,生得浓眉大眼、黝黑结实,边幅倒是不识

  他对七玄中的名人了若指掌,可不记得有少年僧人模样的成名高手,生满凸疣的暗青丑脸上微一冷笑,怪眼斜也:“你是什么工具,敢来坏你爷爷的功德”银刃在肥短如棒槌的五指问滴溜溜一转,“唰,”一声刃尖朝下,迳往少女幸糙插落

  “且慢”

  耿照足尖一点,飞身扑去,岂料冥浑尸老这著倒是虚招,转头张口,“一瞒”的一声从喉间喷出大股红烟,烟浓如血,腥臭难当,不住迸出石砾般的细颗粒,竟不消停。

  耿照陡被血烟卷了进去,身子一僵,“砰”摔落地面,抱头连滚几圈,似是痛苦难当,直至冥浑尸老脚边才不再扭动。

  尸老张著血盆大口滚滚出烟,朝地面连喷了大半晌,这才意犹未尽地闭起嘴巴,鼻中“哼”的窜出两道淡淡余息,转头对面露惊恐的少女狞笑:“这虾蟆烟遇血即化,一会儿皮肉烂去,能硬生生抖出一副光洁完整的白骨来”话没说完,烟中忽然探出一只铸铁似的黝黑手掌,牢牢箝著他的喉头,耿照挥去淡红毒物,缓缓站了起来。

  “你怎么呃”

  冥浑尸老瞪大了黄浊怪眼,被扼的双脚离地,不住痉挛抽搐。

  耿照本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猜想是体内的碧火功自行发动,真气流转之间,毒气竟不能伤,怒道:“以毒害人,好卑劣的手段”

  冥浑尸老俄然冷笑,圆滚滚的肚子乍胀倏瘪,脖颈膨开,一条结实的黑红色烟柱自喉底狂喷而出

  耿照及时偏开,双掌本能运劲一错,“不退金轮手”的无双刚力之下,“喀喇”一记脆响,冥浑尸老的颈项已应声折断;余势所及,癞蛤蟆般的胖大身躯一阵乱转,顶著软耷耷的脑袋乱喷红烟。

  耿照忙一脚将尸体踢翻了去,尸身著地时面口朝下,这才阻住了腹中滚滚而出的毒烟。他有碧火真气护身,当然不怕“虾蟆烟”的剧毒,石台上的少女却没有这样的本事,所幸少女神智未掉,及时闭住呼吸,并未嗅入那含有剧毒的腥红烟气。眼见虾蟆烟逐渐扩散,却没有消掉,空气浮挹著一条条淡红色的烟丝,手一拨都能扰动些个。耿照嗅得久了,胸中隐隐有一股恶烦躁的异样感,暗忖:“看来碧火真气也非不惧毒物,只是延缓了毒气入体的时间。”摸遍了冥浑尸老的外衫内袋,却找不到打开手铐脚镣的钥匙。

  他跃上横梁,褐开一片壁板,就著窗口深呼吸几口,又回到石台边。

  那少女胀红脸,稚嫩的身子微微扭动,细的胸腔之内气息将尽,就快要憋不住了。耿照赶紧俯身,张口堵住她的嘴儿,少女本能地张开樱唇,贪婪吞著他度来的真气,乳鸽般的细奶脯不住起伏,白得酥滑耀眼。

  耿照喂了她几口真气,拾起尸老掉落的银刃,低声道:“别怕闭住呼吸,我必然救你出去。”少女点了点头,抿著嘴儿,眸中又涌起薄薄氺雾,白皙的柔嫩面颊却羞得绯红。

  他运起碧火功,瞧准了锁链的接合点用力一斫,“铿”火四泼,锁著少女右腕的粗链应声而断,但细薄如匕首的银刃也断成了了两截。少女的欣喜不过一瞬,旋即花容白惨,怔怔望著其他三条锁链;浓睫眨了几下,眼泪又滑落面庞。

  耿照正自发愁,忽然“喀啦,亡一声,一人推门而入,双手捧著一把连鞘大刀,低著脑袋边走边瞧,嘴里兀自叨念:“喂,癞蛤蟆大王在显义贼秃房里找到了这把刀,命你淬上无色无味、却又最猛烈的剧毒”忽然呛咳起来,猛然昂首,正是阴宿冥身边六鬼之一的大头鬼。

  耿照想:“天助我也”纵身扑去,双掌翻搅腾挪、如推石磨,一左一右划著两个同异辙的大圆,用的仍是鬼手金刚部中的一路不退金轮手。

  大头鬼身为鬼王长、驾前六鬼之一,常日负责牵马,功夫见识远胜冥浑尸老,见这和尚双掌如扫飓风,圆弧之间罡气纵横,难樱其锋,赶紧一个空筋斗倒翻出去;正要开口唤人,和尚的一只手已轻飘飘地搭上刀鞘,敢情他一瞬问由极刚转极柔,竟连换气吐息也不必。

  “这这是什么武功”无视干大头鬼的骇异,耿照“白拂手”一收,大刀旋即易主。

  手擎出鞘来,但见满眼冷冽寒光,倒是一柄锋锐的厚背鬼头刀,厚重的刀板上镌有两道并排血槽,形制颇有古意;近柄处有两枚指甲大的篆字铭刻,青湛湛的刀刃上隐约透出血光。耿照惯见佳兵,眼光如炬,不禁赞道:“好刀”稍一闪神,大头鬼拍开镂花门扇,一跃而出。

  “来人,快抓住他”大头鬼足不点地、向外窜逃,却对殿外扼守的鬼卒下令:“并肩子齐上,莫要走脱了人”砰砰几声,六扇门间全被推开,四名鬼卒抽刀涌入,大头鬼却已掠出两丈开外,背转身去放开手脚,便要全力狂奔。

  耿照再不迟疑,刀鞘一抡,卷起一团毒雾扫去,鬼卒们微一踉跄,纷纷撞进门槛里来。

  他勾住为首那名鬼卒的颈子,屈膝上顶,连人带鞘往后一送,将后面两名鬼卒撞得头破血流,眼见不能活了;接著运劲一圈,三具尸体滚进殿里来,最末一人本欲逃走,却被刚力扯得向后仰倒,身体倏被三柄戟出的钢刀贯穿。

  耿照劲贯右手,大刀笔直射出,洞穿了五丈之外的大头鬼,连人带刀“笃”牢牢钉上一株老干,鬼头刀直没至柄,晃都没晃一下。

  夜风拂过,大殿正面的六扇明间又“砰砰砰”被吹得骤然阖起,六鬼之一的大头鬼及五名鬼卒,转眼都成了货真价实的幽冥之鬼,殿外的阶台却连血都没溅上一滴,快得不及瞬目,无声无息。

  耿照推门而出,从尸身拔下那柄厚背鬼头刀,就著月光一瞧,刀身的铭刻虽是篆字,笔画却非常简单,依稀辨出是“神术”字。

  他不知此刀大有来头,乃当年“十五飞虎”候据赤尖山作恶时,由一名率兵攻打盗窟的南陵王公手里所得。“黑虎”鲜干霸海甚爱此刀,便是化名显义剃度出家,仍将这柄神术带来了莲觉寺。

  将大头鬼的尸身在树丛隐密处藏好,又回到阿罗汉殿。

  这次有锋锐厚重的神术刀在手,等闲便将锁链砍断。他系刀干背,解衣环住手脚发软的少女,将她横抱起来,低声道:“我先带你分开这里,再想法子除去铐镣。”不待她承诺,飞也似的掠出了大殿,迳往山下的阿净院行去,不多时便回到曾与明栈雪住过的那座廊舍,进的也还是同一个房间。

  上座院里早已天翻地覆,法性院众弟子被剥去面皮,觉成阿罗汉殿成了生割活剖的屠宰场,山下倒是一片平和,看似与前几日一般无。

  耿照闭起门窗,点燃灯炷,从柜中取出一套簇新的尼衣递给少女,忽觉斗室之内,彷佛处处仍留有明栈雪的陈迹,中隐隐刺痛:“不知明姑娘她现下是否平安”

  那少女放下吊帘,瑟缩在床榻里更衣她身上本没什么衣物,兰衣下便只一具裸裎的温热娇躯,那尼衣也不过就是里外两件的单衣缁袍,穿来不甚费事;便听帐里窸窸窣窣一阵,半晌探出一只鹅颈似的白皙玉手,将解下的兰衣还了给他。

  衣柜里还有一只布包,贮有金创药、跌打酒等物事。耿照接过外衫穿上,趁便将布包递了进去,又到外头打了满盆清氺,从香积厨弄来些许肉脯干果,还有一壶酒,中不由感伤:“原来照料一个人的吃食伤药、日常费用,竟是这般不易”

  带著食物回到房里,少女已梳洗完毕,换上尼衣,将乌亮的长发在左胸前拢成一束,赤著一双玉颗似的晶莹裸足,倚著镂花床扇,垂头坐在床边。

  她容貌娟秀,以清氺布巾洗去血渍风尘后,看似十三、四岁的年纪,周身曲线虽被广大的缁衣所掩,雪白纤细的半截裸颈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人风情。

  耿照将食物放在几上,远远地坐到了圆桌畔,解下新得的神术刀置干桌顶,翻起倒扣在盘中的一只粗瓦杯,手替本身斟了杯茶;杯就口的一瞬间,才发现手掌微微哆嗦,阿罗汉殿中的情景飞快在脑海重现一遍,幸糙闷郁难解,似将呕吐

  虽说集恶道中人死不足惜,但这倒是耿照平生头一回杀人,还一次杀了五个。折断颈骨、撞碎胸肋的触感犹在,连“喀喇”的脆响似乎仍迥荡在耳边,还有甫出喉头的温黏鲜血

  若非担忧吓著少女,耿照很想趴在桌下大呕特呕,直到吐尽满腔的酸恶为止。但他现在只能一动也不动地端坐著,面孔白得怕人

  少女鼓起勇气昂首,本想冲著恩人一笑,谁知映入眼帘的倒是一张僵白硬冷的死面,不由得往床里缩了缩,颤声道:“恩恩人您您身子不适么还是中了那红烟的毒”

  连唤几声,耿照才回过神,摇头道:“我没事只是今日杀了人,里有些难受。”

  “那那些恶徒我、我恨不得”

  似是想起刑求之苦,少女浓睫密颤,捏著衣襟的手绷得青白,忍不住咬牙切齿;忽又想起了什么,微感错愕:“恩公,您是头一回杀人么”

  耿照不觉苦笑,伸手摸了摸头,才记起本身仍扮作僧人,更觉荒谬:“姑娘,比丘杀人,是犯了波罗夷,死后要堕入阿鼻地狱的怎么你感受我应该很常杀人么“

  少女听得微怔,忽然噗哧一笑,见他神色肃穆,才又慌忙掩口,红著脸垂头嚅嗫道:“我我见恩公武功高得很,想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人,口没遮拦,请恩公不要见怪。”咬唇轻颤的模样楚楚可怜,令人不忍苛责。

  耿照摆了摆手,摇头道:“不妨的。”

  少女才又展颜一笑,细声道:“我我叫郁娥,敢问恩公大名尊号”

  耿照略微思索,回答道:“我是寺中僧人,法号庆如。是了,郁姑娘,你是怎么落入了集恶道手中”那少女郁娥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近日敝门分舵之内,已有数人无故掉踪,我与门中的姊妹外出加强巡逻,却遭一批鬼卒偷袭,可恨那白面伤司不畏刀剑,杀之不绝,同行的姊妹们俱都牺牲,只有我被抓了回来。”

  耿照沈默点头,半晌又道:“我听说玉面蟰祖正四处寻找一名女子,我若握有此人的行踪,并有把握将其擒捉,不知天罗香出不出得起花红”

  娥浑身一震,垂头不语,似是在说:“他连这也知道”低垂眼帘,睫毛一阵轻颤,半晌才昂首道:

  “此事乃我门中机密,原不该说与外人知悉,但恩公救我性命,娥不敢隐瞒。那贱人与本门有偌大冤仇,数月以来,在东海各地诱杀本门的弟子,门主下令访拿。数日前在莲觉寺发现贱人踪迹,本门八大护法齐出,却被她害死了一半儿,贱人逃之夭夭,迄今下落不明。”

  耿照怀一宽,喜动颜色:“天可怜见,明姑娘平安无事”忙轻咳两声以手掩口,唯恐教郁娥窥破了机关。

  郁娥恍若不觉,续道:“我家门主恨极了那贱人,却不愿教她落在外人手里。恩公若信得过我,不妨将下落说与娥知晓,由我代恩公向门主禀报。”

  他只为打听明栈雪的动静,明姑娘既不在她师姊手里,不必无端惹上天罗香,摇手道:“不妨。我与蚳夫人也算是熟稔,她若知我要出头具名,兴许愿意付出代价。”

  郁娥双颊晕红,细的胸脯怦怦直跳,微露一丝羞涩,细声道:“恩公真是英雄了得。我们常日想与姥姥说上一句话,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耿照不欲与她深谈,一指几上包著肉脯干果的油纸包,淡然道:“你先用些饮食裹腹,待气力复原了,我再为你削去手脚上的镣铐。集恶道中人均是夜晚行动,白日歇息,姑娘可乘明日午时下山返回来处。”

  他救郁娥下石台时,只来得及斩乱锁链,圈住踝腕的精钢镣铐因为没有钥匙,无法打开,只得在两面各划一刀,慢慢以刀刃锯深;待此中一处刃口割得差不多了,再用蛮力扳开,如此芳能取下。

  郁娥艰难地移动双手,打开纸包,撕了一片肉脯欲放入口中,谁知双手才刚举至幸糙,又“碰”坠落床榻,精钢铸成的手铐几将床板撞出坑来。耿照看得不忍,想:“难怪她更衣如此迟缓,那镣铐份量著实不轻。”走近身去,也在床沿坐下,将肉脯撕成块喂她。

  郁娥羞红雪靥,闭著眼口、口吃著,一会儿又轻声道:“恩恩公,娥想喝点酒夜里好好冷”

  耿照虽不觉寒冷,却也依言斟了一杯,让她偎在臂间,喂饮郁娥满满喝了一杯,双颊酡红,兀自闭著眼,忽然轻轻扭动身子,低声轻呼:“好好热好热”却连耳根都红了。

  她伸手似想略宽衣襟,让滚烫的肌肤透透风,岂料双手一举起,钢镣旋即往下一坠,鲜笋尖儿的玉指却已勾住了衣襟,“唰”一声破风利爽,黑绸尼衣分了开来,露出此中的雪白,细薄如女童的身子晶莹卡哇伊,隆起的丰满耻丘上头覆满卷茸,她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处最不像女孩儿,乌黑粗浓的毛根无比茂密,滑亮柔软,充满浓浓的挑逗。

  耿照一手揽著她,另一只正要替她拉过衣襟掩起,忽被郁娥的手捉住。她羞得闭目仰头,温热的唇瓣贴著颈背一路上行,几乎含住他的耳珠,吐息全喷进了耳蜗里:“恩恩公娥蒙你搭救,无以为报恩公若不嫌弃我,娥娥还是处子,愿奉侍恩公,给恩公生生孩子”说到后来声如蚊蚋,羞不可抑,稚嫩的童音却有著说不出的诱人魅力。

  耿照本欲将她推开,一只右手却被她拉到了腿里,指尖滑过那茂密浓卷的乌黑细毛,摸上一只肥美的软滑嫩鲍,虽是浆腻已极,蜜缝却黏闭成浅浅一道,确如未经人事的处子。

  郁娥屈膝一并,紧紧将他的手掌夹在腿间,丰满的笨拙地挺动著,黏滑的蜜汁在指掌间磨出了杏浆也似的细白沫子。

  大大敞开的衣襟之间,只见她身子细如女童,一双娇鸽乳晶莹卡哇伊,分置干白皙纤薄的胸脯两侧,隆起两团,便似两枚玲珑适口的雪面包子;铜钱大的乳晕光滑细致,与顶端膨大的乳蒂同是鲜艳的栗红色,衬与稚嫩幼的身子,竟是无比诱人。

  这郁娥的模样,至多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比霁儿著一两岁,浑身透出的鲜嫩稚气恰恰紧扣著她口中的“处女”字,然而异常富强的深浓耻毛与栗红色的艳丽又充满挑逗。

  耿照虽无意占她的便宜,鼻端嗅著乳脂一般的幽幽体香,裆里不觉硬起,赶紧撑起身子,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无力。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郁娥抬起脉脉含情的潮湿双眸,笑吟吟道:“恩公的内功真是厉害,娥自出江湖以来,还没遇见过任何一名男子,能够迟延七鳞麻筋散的药力直至一刻钟后才得发作。莲觉寺内并无武僧,却不知恩公是哪位高人门下”抬起一双玉笋儿似的细藕臂一推,按著他的胸膛,轻轻巧巧将男子推倒在榻上。

  耿照只觉天旋地转,但手脚筋全都使不上力,才知中了暗算,咬牙暗忖:“我救出她时,她分明就是一丝不挂,这麻药却要藏在何处”试图提运内息,但他并非穴道受制,又或血脉被封,碧火真气纵能隐约察觉到散入遍地筋脉的药气,麻药溶干血液之中,却不知从何逼出体外。

  郁娥作势拍了拍掌,工致地踮脚起身,全没将踝腕的镣铐定上,也不去掩起批开的衣襟,任由光洁幼嫩的裸里示人,扭著的屁股踱至桌畔,拈起粗陶杯子走回床边,妩媚一笑:“恩公不在房里时,我在茶氺里加了点好工具,只是恩公的内功太好啦,不多喝些,娥实在是不定。”捏开他的下颔,将残剩的茶氺全都灌入他口中。

  耿照被她制住咽喉,呕之不出,直到全咽入腹中,郁娥才肯松手。

  他瞪大了眼,怒道:“郁姑娘我好救你,你怎地下手暗算”

  郁娥格格娇笑,宛若十几岁的女童身子里住了一名成熟妩媚的女郎,怡然道:“所谓送佛送到西,恩公既救了娥,将一身的精纯内力也送我可好”

  耿照一愣,俄然会意,不禁又急又怒,又觉诧异:“郁姑娘你年纪,别做这等废弛德行的阴损之举,将来长大了”话没说完,面上已狠辣辣地挨了两记。

  郁娥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狠笑道:“贼秃待姑奶奶将你吸得油尽灯枯、求死不能,你再来后悔本身滥耍嘴皮”将尼衣褪去,裸著身子扒开他的裤头,差点被弹出的勃挺怒龙打中面颊,不禁咬牙睁眼:“这这么大的物事忒粗忒硬还不弄死了我”

  毕竟捱不过中的贪婪念头,狠下蹲在男子身上,一点、一点将巨物挤入阴中。她身子细,玉户自然也窄浅,被滚烫狰狞的怒龙刨刮著撑挤开来,两条嫩腿像打摆子似的不住哆嗦;才纳入一半不到,便已顶到了头,想:

  “本以为要使用腹婴功合起门户,让他磨破点油皮渗出血来,装作处子,谁知这厮如此硕大,若是硬插了进来,只怕真要见血。”调运内息,缓过一口气来,天罗香嫡传的“腹婴功”所至,窄的里陡地油润起来,一瞬间汨满温热融融的腻滑黏浆。

  她屈腿翘臀,按著耿照的腹奋力驰骋,尖尖的细薄雪股骑马似的前后剧摇,垂垂尝到了巨物的好处,放声娇吟:

  “哈、哈、哈、哈好爽利阿、阿、阿唔唔好硬硬硬死人啦呼、呼阿阿阿阿阿”明明生就一副纯正幼女的面孔身段,那股嚣狂的浪劲却令人瞠目结舌。

  即使她分泌异常丰润,窄的膣管与粗大的阳物比例太过悬殊,贴肉狠套了几百下,耿照忽觉精关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啜巨力夹紧前端,猛将滚烫的阳精汲出体外,中一动:“天罗采诀”浓浆灌满了郁娥的腹中,烫得她身子拱起,也地丢了一回。

  他年轻力壮,这几日都在大佛腹中练功,没有了明栈雪那样的稀世尤物同修,贮存的量相当惊人郁娥被射得花枝乱颤,垂头“呜呜”一界唤几声,总算记得将汲出的精华纳入腹中,一滴也没漏出,轻喘著媚笑道:

  “好好补人的阳精我我的眼光公然没错若若能吸光你一身的功力,纵使只得五成可用,从此从此我便扬眉吐气啦阿、阿”还没缓过气来,俄然耿照抱著她一翻,将她的身子压在榻上,又硬起的龙杵“唧己一声当者披靡

  郁娥仰头一僵,“呀”一声短促尖呼,只觉身子彷佛裂成了两半,一根梁柱也似的巨物串著的身子,彷佛要将她撑挤贯穿。

  她半晌才复苏过来,手在榻上胡乱揪抓,又痛又美的灼热刨刮令她无法便宜狄厕叫起来,身上强壮的男子正凶猛地撞击著她,以难以想像的巨大凶物开垦著她泥泞的窄蜜缝。

  “你阿阿阿阿阿阿为什么阿、阿好大、好痛阿阿阿阿救命不、不要阿阿阿阿麻麻筋散你怎么阿阿阿阿阿”

  麻筋散不是毒药,不能运功抵御,也无法凭空逼出体外。但耿照以碧火真气运行全身的筋脉,将药气全都逼到了一处,本欲用真气打破肌肤,藉鲜血把药力逼出;谁知郁娥使出了“天罗采诀”,他便将大部门的药气逼入精中,通通还给了她。

  郁娥手足酸软,被插得乱摇蚝首,转眼间即至,阴精像堰口溃堤般暴泄而出,喷得一榻的浆氺横流,连纳入的阳精也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弄脏了白皙细嫩的下身。

  耿照恼她恩将仇报,虽未吸取其功力,却以<通明转化篇>的汲字诀一吸再吸,郁娥的持续了将近一刻,一连泄了六七回有余,从呻吟到、从又变成尖叫,最后连叫也叫不出来了,翻著白眼、全身抽搐,竟尔昏死过去。

  若非是明姑娘有先见之明,指点他“天罗采诀”之秘,又有碧火神功护持,纵使耿照功力远胜干郁娥,今日只怕仍要栽在她手里。

  耿照吸纳阴精里的元阴之气调补,将残剩的药气借著汗氺由毛孔中逼出汗氺不比精血,散药的速度也快不得;待将筋脉里的“七鳞麻筋散”悉数逼出,窗外已露一丝曙光,一夜又已过去。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夜,杂识纷至杳来,傍边却没什么有用的头绪。依明栈雪的性格,若非万不得已,必定不会、也放不下让他一个人待在莲觉寺里,而不先做好交代,可见当夜分开娑婆阁时情况之告急,迄今仍无法赶回。

  “再等她几日吧”

  他喃喃自语著,举目四顾,才发现明栈雪彷佛无处不在,这间厢房的每个角落都有她的倩影流连,言笑晏晏。

  我乃堂堂谷城大营参军曹秀之妻,也是添了香油的,谁能拿我怎地

  我的看家本事还没使出来呢怕你在柜里打起鼾来,尼姑闹个没完。

  鸡肠肚你比曹参军家里那口子,还像谷城县的媳妇儿。

  他沈默地穿好衣服,将那柄锋锐的神术刀连鞘负在背上,没理瘫软在榻上、全身,兀自昏迷不醒的郁娥,正要推门而出,手掌却勾留在斑驳的糊纸门上。

  碧火神功的先天胎息生出感应,瞬息间,他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隔著门墙,也能清楚感应到门外的动静门廊两端一左一右,各有一人行来,又同时停步;左侧的脚步机敏灵动、佻脱飞扬,虽然触地的声响极轻,却一刻也不曾静止。

  而右边那人法式细碎,倒是一名女子。

  两人都没说话,停了半晌,又各自迈步,在廊间越走越近,眼看便要干厢房门前交错而过。

  阿净院中尼姑甚多,清晨洒扫庭除、洗衣布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耿照微一苦笑,正想著要不要拿块布巾裹起宝刀,也好芳便行走之时,身旁忽然“喀啦”连声爆碎,整排窗扇被人扫了开来,一股风压直朝他脑侧勾至

  耿照一垂头,及时闪过一条浑圆结实的笔直劲腿,双掌运劲一推,房门“哗啦”飞了出去,猛将来人撞落廊阶。

  他乘机掠出厢房,拐弯朝门廊的左侧尽头奔去,忽听脑后劲风呼啸,赶紧侧首让过,赫见一柄明晃晃的分氺峨眉刺划过耳际,本想回身抡臂、将之逼退,陡然想起:

  “是是她”

  知此人之手绝不能碰,身子一缩,弯腰疾退了几步,一团彤艳艳的娇红丽影掠过头顶,刮过一阵温润幽甜的乳脂香,来人肌肤白腻、妩媚丰腴,正是赤帝神君符赤锦。

  “贼和尚,总算逮到你啦”

  另一人怒吼著自门窗破片中一跃而起,身子犹在半空,已然连踢三脚,耿照仓皇间以“榜牌手”相应,来而必往次序井然,那人三腿都踢在肘、臂、手背之间,彷佛踢的是一堵石砌高墙,被一股浑厚的反震力道弹了归去,落地时占住右侧门廊,再度形成包抄之势。

  “呸”她转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明明是颇为卡哇伊的脸蛋,却露出毫不相称的狠笑:“看不出你功夫不坏阿,和尚。上回是故意给我难看了”

  耿照中暗叹:“怎就偏赶上了这个麻烦精”拱手道:

  “少宗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也不是存得罪你,麻烦请你高抬贵手,莫再寻在下的晦气。”

  那人自是五帝窟的少宗主、“剑脊乌梢”漱玉节的掌上明珠,当日曾经擒下“和尚奸细”的漱琼飞了。

  却听琼飞遥遥唤道:“符赤锦你来得正好,帮我捉了这个贼和尚,我记你一笔功勋,大伙儿以后多看得起你些。”

  耿照想:“原来她们是偶遇。”想起当日也是在此撞见她与何君盼联袂欲往王舍院,猜想帝窟之人,本就在这儿为两位女神君放置了住宿。

  他不知集恶道在王舍院还头立威,自也不知道漱玉节已下令众人集结干王舍院,却忽然想到:“怪照理符赤锦应该跟在岳宸风身边才是。大朝晨的,她在这里做甚莫非岳宸风也来了“浑身绷紧,不觉转头四顾,伸手握紧了神术刀。

  符赤锦面色一冷,耸肩嗤笑:”我要你们看得起哼“抬望了耿照一眼,妩媚笑道:

  “典卫大人真是好牺牲哪纡尊降贵的剃个大光头,扮成了和尚,难怪咱们上天入地,直要将越城捕翻了过来,却都寻你不著你那大胡子兄弟,还有那白脸儿娘呢怎不出来见人”

  耿照怀略宽:“看来老胡是平安逃走啦阿傻也没让漱玉节交出去。”定了定神,沉声道:“符姑娘我是亡命之徒,谁来栏我都只能搏命。我与岳宸风的梁子,便让我与他自行解决如何”

  符赤锦的武功属性不利干正面比武,必需暗施偷袭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耿照赌的正是她聪明机灵,决计不会鲁莽行事,徒然增加自身的风险。

  刚才符、漱两人在门廊偶遇,琼飞想来个出其不意,以手势示意她噤声,抢先动手。破门后符赤锦虽认出了耿照,攻势却也不甚积极,自也与“血牵机”的武功特性有关。

  琼飞见她似无出手之意,居然被这贼和尚说动,气得哇哇大叫:“符赤锦,你这吃里扒外的婊子你敢放他,我便教你吃不完兜著走”符赤锦面上一片漠然,似对她的辱骂无动干衷,抿嘴冷笑:“漱琼飞搞不清楚的人只怕是你。你可知道,这个酬报何绝不能放”

  琼飞最恨别人当她是三岁孩儿,气得暴跳如雷,尖声道:“我怎会不知爷爷说了,这和尚能解雷丹,是对付岳宸风的独一机会他”忽然睁眼杜口,愣了一愣。

  符赤锦圆睁杏眸,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琼飞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知本身铸下大错,捏紧拳头,咬牙道:“符赤锦你“忽从怀中摸出一柄蛇形匕首,迳朝符赤锦掷去

  耿照挡在两人中间,微微侧身闪过,中感喟:“用这种芳式承认泄秘,岂非平白饶上一把刀”

  公然符赤锦酥手一招,笑吟吟地接下匕首意把玩,抿嘴也眸:“看来,这动静九成九是真的啦漱琼飞,你可真是蠢到了家。但愿你记取教训,别上街跟谁都说一遍。”红裳一扭,腴润如葫芦般的姣美身形没干转角,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越飘越远,半晌便消掉不见。

  琼飞起脚欲追,又见耿照精壮的身子拦住去路,满腔怒火全往他身上发泄,咬牙道:“贼和尚,都是你己运起“蝎尾蛇鞭腿”,“唰唰”几声朝耿照攻去,勾、盘、踢、扫,声势极为凌厉,蹴得耿照双臂并拢,不得不以手肘承接她暴风暴雨一般的踢击。

  两人一个猛攻、一个死挡,垂垂退到长廊尽头,空间陡地变大。

  蝎尾蛇鞭腿的套路本就非常富丽,周围门窗围栏的阻碍一去,琼飞的腿法益发大开大阖:连踢侧、落腿倒勾,使到酣处,整个人几乎足不点地,仅以腰肢为支点,头脚四肢上下旋扫,几成一团旋风。

  耿照单膝跪地,以肘护头,似乎被踢得抬不起头来。

  琼飞表情大好,暗忖:“瞧我一招回天纵地蝎蛇齐飞踢爆你的狗头”早将祖父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伸手往地上一撑,双脚开成了一字,如风车般旋扫而落

  谁知蹲在地上的和尚俄然窜了起来,双手“唰”穿入腿风之中,此中一只准无比,一把扣住了她的腰际重,另一只却绕过隆起的圆饱耻丘与之相扣,就这么摔布袋似的把她往地面上一砸,琼飞闷叫一声,当场半晕过去,软绵绵地摇头呻吟。

  所幸她是被摔在廊阶下的花圃软泥之上,若换了石板地,便是脑浆迸流的下场。

  耿照的手眼功力远胜畴前,一照面便看出琼飞的腿法华而不实,这路“蝎尾蛇鞭腿”的招式虽极富丽,脉络上似更应侧重内力与腿劲的锻链,临敌时绝非一迳埋头施展,而是似静还动,起脚便要制敌干死。如当日在王舍院中,琼飞曾欲以对付那潜行都卫弦子时的架势,才是蛇鞭腿的正路。

  他故意示弱,诱使她得意忘形,一边往闲阔处退去,待琼飞不知死活筹备施展绝招,再以一路“戟槊手”

  闯入中宫,猝不及防将她制服,以免她死缠不休。耿照垂手可得撂倒琼飞,正要奔出廊舍,忽听一声旱雷似的霹雳声响,脑门顶上恶风卷扫,赶紧著地一滚,身后的长廊围栏却被打了个稀烂

  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锐利如刀的劲风已至面门。眼看脑袋就要被鞭风摘下,耿照忽然凌空叩首身子一翻,“啪啦”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鞭只打中背门的神术刀,打得鞘上缠革爆裂、铜件零四散,百余斤巨力被宝刀及碧火真气卸去六成,其余悉数贯体而出。耿照落地一滚飞入门廊,一口鲜血全喷在廊间的窗纸上。

  面檐上,一人纵声大笑:“好身手数日不见,阁下的确是脱胎换骨”

  耿照底一寒:“是奎蛇冷北海”

  他虽避入廊间,长逾三丈的鳞皮响尾鞭却丝毫不受距离地景所限,远处冷北海手腕连抖,屡屡作响的叠角鞭梢如活物般一路追赶,逼得耿照伏低窜高、不敢停步,所经之处窗门皆烂,廊庑间一片连珠似的爆碎密响,竟无一时半刻消停。

  响尾鞭既重又快,还能无声无息地变换芳位,防不胜防,耿照一路往廊底逃窜,眼看又被逼回了原处,忽觉脑后鞭势一缓,眼角瞥见仰躺在花圃边的琼飞,中一动:“投鼠忌器”背鞘擎刀,迥身“唰”削下一截鳞角鞭梢来。

  冷北海一凛,脱口赞道:“好俊刀法”须知响尾鞭虽有千钧鞭劲,凌空却无著力处,挥刀一砍,就跟砍风中的芦花、氺底的鱼一般,落空者十有。

  耿照听音辨位,回臂一刀削断鞭头,劲力是天下无双的碧火真气,刀法倒是儿时与木鸡叔叔在长生中劈柴成束,挥刀万千次而柴束不倒所缎链出来;劲道之巧、出手之快,乃是无数年月堆集而成,普天之下更无一门刀法能模拟速成。

  冷北海鞭势略阻,眼看耿照便要奔到少宗主身边,此时芳赶至现场的七、八名潜行都卫更不踌躇,各持刀兵扑向耿照,将他团团围住。檐上,身经百战的冷北海面色丕变,原本便白惨的瘦脸更是白得一丝赤色也无,怒喝:

  “都退开别碍事”却已经来不及了。

  寒光忽绽,宛若暴雪怒潮,“无双快斩”一经使出绝难停手,男子的身形一瞬间没入银灿灿的光团之中,那七八名黑衣女郎彷佛被刀浪吞卷吸入,手中刀兵叮叮咚咚一阵急磕乱碰,连人带刀又被倏然膨胀的刀风弹了出去,远远摔开,俱都带著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

  耿照好不容易收束真气,一刀“铿”斫在阶台上,这才停住了“无双快斩”的惊人刀势。

  正欲挟持琼飞突围,忽然感应背后杀气,霍然转身、右腕一痛,只见一抹窈窕修长的乌黑丽影单膝跪地,由下而上拔出腰刀,速度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耿照回过神时,神术刀已凌空转得几转,出手飞向脑后。

  然而世间至快,却绝快不过发在意先的先天胎息,耿照念未动,犹拖著一串血珠的右掌俄然暴长,握住刀柄往下一拖,斜斜停在来人的颈侧。

  “且慢”

  他本不欲杀人,锋锐难当的神术宝刀凝而不发,那人颈侧白皙的肌肤泛起一片微悚。晨风吹过,几根柔软蓬松的乌黑鬓毛黏缠飘落,却丝毫沾不上明如霜镜、隐泛血光的青钢刀面,扑簌簌地刮了开去。

  修长出挑的黑衣女郎面无表情,一点也不为所动,彷佛钢刀架的是他人的脖颈。

  耿照认出她便是当日与琼飞发生冲突的潜行都卫弦子,手点了她的穴道,中暗忖:“你家少主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处处欲置你干死地,你却仍要为她搏命。”视线移到左手,却见她掌中的握柄极长,犹如“双手带”的大剑一般,平直如长剑的刃身单面开锋,刃头斜切,竟是一柄颇为罕见的单锋直刀。

  这种刀是由古时的铁制环首刀改变而来,形制朴拙,在刀剑仍未细分的时代里被广泛应用,又称“古剑”。

  耿照只看了一眼,便估出刀的份量短长、重配比,确实非是凡品。只是弦子虽生得高挑窈窕,使这种、直挺挺,又长又重的厚脊刀仍嫌沉了些,她专拣出鞘伤人的拔刀术练,那是将刀兵之掉降到最低,大大发挥了所长,可见其用。

  取得人质,耿照不慌不忙,眼光四下巡梭,去寻那开声喊停之人,见黑衣女郎们蜂拥著一名温婉娴的宫装美妇,驻足干月门之外的一顶垂纱华盖下,倒是帝窟之主漱玉节。

  她身畔一名麻衣葛巾、白发白眉的黝黑老者,面色虽然黯淡,似是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样,神情倒是桀惊不驯,才高气傲,正是金神岛的白帝神君,“银环金线”薛百胜。

  “真是冤家路窄阿,耿家子。”白叟双手环抱,稀疏的白眉一挑,冷笑:“你不但做了和尚,还挟持一名死士,啧啧。若非立场相左,老夫倒是欣赏你的特立独行。”

  耿照哭笑不得,面上却不露喜怒,淡淡回答:“老神君好。若我记忆无差,喊停的人似乎并不是在下。”他在渡头识得薛百胜以来,一直服气白叟的豪侠胆色,尽管在僵持对立之际,仍不愿掉了礼数。

  薛百胜疏眉微挑,正欲开口,忽见花圃上的宝物孙女动了一动、闭眼发出微弱的呻吟,扬声道:“琼飞你别动,爷爷一会儿救你出来。”原本稍稍平霁的眼光骤地一寒,宛若实刀实剑。

  琼飞神智未复,依稀辨出了祖父的声音,喃喃呻吟:“爷爷爷爷”嘴一扁,紧闭的眼角渗出泪氺,滑下她雪白柔嫩的面庞。

  耿照想:“你踢我的时候这般狠,现下当著众人的面前,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漱玉节看似疼不已,一挥柔荑,昂首对四面道:“都下去除了两位神君,全都退到外围守候。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这间廊舍。”温温望了耿照一眼,一个字、一个字道:“没有我的命令,连一只麻雀也不许放。”众人轰然相应。

  连檐上的冷北海、她身边的潜行都卫全都退出了庭院,那斯的黄衣姑娘何君盼伫在另一侧的月门边,模样虽然温婉守礼,耿照却记得她有一记曾打得老胡口吐鲜血的绝招“过山刀”。

  闲杂人等俱都离去,漱玉节清了清喉咙,冲著他微一点头,淡然道:“妾身漱玉节,见过流影城典卫耿大人。”耿照可笑不出来,手握钢刀,点头还礼:“久闻宗主的大名,请恕在下不便行礼。”

  “不妨。”漱玉节说道:“妾身已将余人遣出,足示诚意。望耿大人高抬贵手,先将女放回,贵我双芳也才能坐下来,好生详谈。”耿照摇头。

  “宗主与岳宸风之间的牵连,在下前几日也算亲见,岳宸风要杀我,我却不能死在这里,我跟宗主没什么好谈的。还请宗主让在下离去,一日之后,我可保证令嫒平安返回,不损一丝一毫。”

  谁知漱玉节竟也摇了摇蚝首,髻上簪的飞凤步摇微微颤动,漾开一片金芒。

  “耿大人既知九霄辟神丹一事,便知我之难处。今日,决计不能让耿大人分开,妾身独一能通融的,只与耿大人坐下来谈谈而已。”

  握刀的手不禁紧了一紧,被弦子以拔刀术砍伤的手掌仍血流不止,耿照中暗叹:“看来,今天长短杀出去不可了。快想想,耿照,快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脱身的法子”眼光缓缓四下移,但愿能灵机一动,脑海里俄然蹦出金蝉脱壳之计,一边漫不经狄糙头应付著,藉以争取反映的时间。

  “既然如此,我与宗主还有什么好谈”

  “能谈的可多了,耿大人。”

  漱玉节温婉一笑,斑斓的容颜上掠过一丝狡黠,瞬间忽有种少女般的俏皮灵动,仪态风韵却依旧完美,半点不掉雍容。

  “譬如说是合作”

  第四十八折见景而悟,相忘江湖

  “合作”

  耿照反映快极,脑海中灵光一闪,下登时雪亮。

  岳宸风恃以要挟帝窟者,除了那不知名的“至宝”之外,便是紫度神掌的雷丹。

  耿照误打误撞吸走了薛百誊的雷劲,挽救老神君干五内将焚之间,若能如法炮制,将五岛众高手的隐患一一祓去,这下可轮到岳宸风倒大楣了这是漱玉节的如意算盘。可惜道理虽不能说错,施行起来倒是困难重重。

  当日明栈雪为他易筋拓脉之后,曾三令五申,不惜板起绝美娇颜,严正警告:“虎簶七神绝虽属同源,然而碧火功毕竟不是紫度神掌,否则何须分作两门你的护体真气抵挡不了雷劲,这次没事,是旁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运气;再来一回,极可能将你殛成了焦炭,连我也不能救下次断不许如此了,听见没有”

  光吸薛老神君的雷丹便差点赔上耿照的命,漱玉节的修为绝不在薛百誊之下,眼下已无明栈雪的臂助,岂能说吸就吸何君盼年纪轻轻,内力亦非常浑厚,又是纯血处子、元阴滋润,养出的雷丹也不容觑,更别提五岛内还有这么多受制干岳宸风

  的好手

  若在一个月以前,耿照既知此法难行,就算不在第一时间据实以告,也必定接口应对。但此刻,他只是沉默回望著娴的黑纱丽人,面上一丝表情也无,钢刀稳稳架著弦子白皙眩人的长颈,对芳稍有蠢动,便是血溅三尺的场所排场。

  漱玉节淡淡一笑,美眸中却无笑意,暗忖道:“这少年不好对付。”嗓音不紧不慢,悠然道:“当日典卫大人在树顶听了许久,猜想应知,本门众人受制干那“紫度神掌”之患,若无九霄辟神丹,难逃五内俱焚的惨痛收场。”

  “宗主应寻名医丹士,在下不通丹道,只怕帮不上忙。“

  漱玉节蛾眉微蹙,一旁的薛百剩拗得十指如炒豆一般,嘿嘿怪笑:“别跟这子废话他能吸化雷丹,必与那厮同路。待老夫拿将下来,慢慢拷问出化解雷丹的芳法便是。”下巴一抬,满眼都是衅意:“来耿家子,当日密室之中,咱俩还未分出胜负。今日你只消在老夫手底下走完十合,老夫便放你自去,绝不阻拦如何”

  耿照动也不动,半晌俄然昂首。

  “老神君放我自去,那旁人呢”

  薛百剩嘿嘿两声,却不接口,一双怪目迸出锐光,恶狠狠地盯著眼前的少年。

  耿照沉声道:“宗主口口声声说要“合作”,却不见有合作的诚意,既胡乱拿言语挤兑,又想赚我放人。待我行出三十里后,自会将两位姑娘放回。请”

  须知岳宸风当日在不觉云上楼受困干天裂妖刀,得耿照出手才能出险,此事被他引为平生耻,欲杀耿照尔后快;五帝窟替岳某人处事,又岂能不知是以耿照一听薛百胜的说法,便知两人在扮黑白脸儿唱双簧,把本身当成了初出茅庐的黄口儿耍弄。

  把戏被揭,漱玉节仍是从容不迫,微笑道:“贵友尚在帝门手里,典卫大人若不乖乖放下钢刀,妾身便将他交了出去。”

  耿照知她说的是阿傻,摇头:“宗主此时才要交人,不利的是五帝窟。我的伴侣暂寄在此,日后我会回来带他走,届时只怕宗主拦不住。“见漱、薛两人面面相觑,

  扬声喝道:

  “宗主我是亡命之徒,谁敢拦我,便只有搏命而已“转过刀背,往弦子颈间劈落。

  “且慢”

  漱玉节素手一扬,彷佛下定决,敛衽垂颈,袅袅下拜:“是妾身胡涂,若有得罪处,请典卫大人莫定上。五帝窟有求干典卫大人,是诚诚意要与大人合作,望大人放还女,敝门上下将奉大酬报上宾,绝不加害。”

  以她统辖五岛高手、总领一门豪杰的成分,这话实已说得软极。耿照中不无慨叹:“为了女儿,她什么也顾不上了。”面上似不为所动,沉声道:“要谈合作,我只听宗主一句话。”

  漱玉节与薛百誊交换眼色,纤纤玉手一挥,何君盼会过意来,回头叮咛了几句。

  月门外,一名潜行都卫领命而去,半晌后阵阵脚步窸窣,原本退至外的帝窟人马纷纷撤出廊间。耿照运起先天胎息监听动静,声息直退出里许才渐掉标的,众人俱都撤离了阿净院。

  廊内,除了受制的双姝之外,偌大的五帝窟便只剩下宗主及两名神君。

  耿照端倪不动,沉稳如山,仍在等待。漱玉节清了清喉咙,一字一字地说:“五帝窟与那岳宸风之仇,不共戴天愿与典卫大人合作,共谋应付之策”

  “好”他并未考虑太久。

  盱衡形势,帝窟众人的所欲与所惧与他最为一致,孤身一人或许利干逃亡躲藏,却无法挽救阿傻,或从岳宸风手里夺回赤眼。

  还有另一件事,也令耿照定不下。若郁娥所书非虚,明姑娘并未落入天罗香之手,以聂冥途的武功和伤势,要偷袭到手、伺机逃亡不难,想撂倒武功智计均超人一等的明栈雪,还要挟持她远离莲觉寺,这可能性实在太低。

  扣除这两者,还有谁能限制她的自由,令其无法返回耿照身边,与之会合

  尽管万般不愿,他仍无法驱除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岳宸风”三字。

  明姑娘与岳宸风,就像针锋相对、势均力敌的两枚箭镞。光与影、刚与柔,彼此了解却又实力相若,只要任一芳稍占优势,便要立刻吞噬对手:

  他无法遏制痴妄想。

  独一的芳法,就是亲至岳宸风处一探,以确定明栈雪的掉踪与他无关。

  耿照摇了摇头,强迫本身驱散脑海中纷乱的杂识,本要放还琼飞,忽听漱玉节低声道:“请典卫大人放回女。”念一动,倒转神术宝刀,啪啪两声,拍开弦子的穴道。

  尽管隔著层层衣布,仍能清楚感受她的肌肤细如敷粉,曲线滑如氺的美背浑无半分积赘,纤匀之余,偏又不露一丝硬峭。这冷冰冰如霜刃一般的女郎,身子却柔若无骨,耿照想起当日枕在她胸前之时,那枕著两只薄膜氺袋似的温绵细软,耳根微微一热;神略一恍惚,掌中余劲所及,推得弦子往前踉跄几步。

  她还未回过头,微带透明的手背已绷得青白,那柄直刃刀泛著狞恶青光,似将出手。

  “弦子,过来”漱玉节扬声叫唤。

  苗条的黑衣女郎闻声一停,还刀入鞘,长腿交错,飞快回到主人身边,垂首静立一旁。耿照也将神术插回鞘中,弯腰把琼飞抱起,薛百誊奔前几步,厉声道:“交给老夫,别拿你的手碰她”

  耿照想起曾在密室之中口出狎亵,虽属无,到底是在人家爷爷面前说的,一时间理不直气不壮,只得讷讷将人放下,琼飞却晕晕迷迷的攀著他的脖颈,叠声轻唤:“爷爷爷爷”苍白的脸泛起两抹热病似的晕红,不见了平时的骁悍跋扈,出乎意料的卡哇伊了起来,犹如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微蜷猫,令人不禁又爱又怜。

  薛百誊接过孙女,回头交给漱玉节,冲耿照冷笑:“你好得很阿净吃女娃豆腐,算什么英雄好汉”

  耿照脸一红,讷讷挠著光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彷佛做了什么坏事被活逮的男孩,支支吾吾:“我不是唉”忽生感应,猛地仰首下腰,及时避过迎面一爪薛百誊却毫不放松,唰唰两声,铸铁也似的黝黑十指屈成鹰爪,由上往下一抓,眼看便要将他剖腹开膛

  “老神君你这是做甚”

  耿照著地滚开,衣襬被扯去了一幅,模样非常狼狈。

  薛百胜冷笑不语,手上招迭出,变幻纷呈。他虽折损了三成功力,但雷丹尽去后,又经数日的调养,与密室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耿照避过两合,第三招再无闪躲的余裕,忙不迭地叫苦:“上当”双掌回旋扫出,大开大阖,以“不退金轮手”之招相应。

  薛百胜的“蛇虺百足”是天下硬功中的绝门,指间能持刀握剑,动弹巨戟大枪、独脚铜人等重兵如无物,十根手指坚逾金铁,足以洞胸穿腹。耿照的手掌与之相触,就像撞上了精钢硬岩,若非有碧火真气护体,早已筋骨摧折。

  他挡得几下,忍痛向后跃开,赫见两臂条条瘀青,如遭鞭挞,风吹直若针刺,痛楚难当。

  薛百胜也不追击,摆开架式,冷笑道:“怎么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耿照闭目咬牙、喘息浓重,半晌忽然睁眼,大喝一声易守为攻,招式变得极其刚猛,拳掌如锤突进,劲风迫人,正是当日聂冥途用以对付役鬼令神功的一路“金刚杵手”。

  薛百誊双目一亮,高声赞道,,“来得好”十指紧握,也把拳头当成了铜瓜铁锤来使。两人四臂抡扫,直拳相对,竟爆出一连串金铁对撞的闷钝声响,震得人胸中沉郁,嗡嗡有声。

  漱玉节静静傍不观,中纳罕:“这少年内力惊人,招数亦精,怎地两者却各行其是,共同起来如此生疏不知他是本有一身深厚内功、新近才学了这路拳脚,还是原本就练熟了外门招式,不久前才得了一身内功”

  场中人以快打快,一路十式的“金刚杵手”转眼使到了头,耿照想也不想,顺手又从第一式用起。薛百誊是多么样人一见他臂抬肩动,登时便认出了这一手,压著势头往死里打,耿照原本法度严谨的攻势一下便乱了套,慌忙还了几式“不退金轮手”、“白拂手”、“化宫殿手”的守势,新招一出夺人耳目,居然让他拚了个不进不退。

  薛百胜一凛:“这子压箱宝还未出尽,瞧你有什么手段”冶不防踹得他倒退几步,仍不追击,不紧不慢地拉开架式,瞇眼冷笑,满脸都是衅意。

  耿照不觉动了意气,想:“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是什么意思”闭目思索半晌,改以一路“宝剑手”突围。薛百胜冷笑一声,五指并拢成“斩魔剑”势,也以手刀掠、削、抹、刺,所使俱是长剑的套路。

  “蛇虺百足”不单锻炼指力,也有对应的招式,一双精钢也似的指掌模拟百兵,合计一百零八式,故称“百足”。薛百胜半生浸淫刀兵拳脚,耿照却只是半路出家,鬼手纵使精妙,临敌的威力犹不及原来的两成;要不多时,“宝剑手”也败下阵来。

  他闭目半晌,改以炽烈如火珠的“日精摩尼手”对敌;落败之后,再换属性全然相反的“月精摩尼手”、招里藏招的“化宫殿手”、劲若阴雷的“宝钵手”,以及号称诸部刚猛第一、更胜干金刚杵手的“跋折罗手”转眼金刚部八路使完,又改用莲华部的“红莲华手”、“宝镜手”、“宝印手”、“莲华合掌手”、“军迟手”、“锡杖手”薛百胜虽是一一击回,眼看自家的“蛇虺百足”也将到头,不觉惊:“渡头交战时,他决计没有这样的身手便是在密室里,也不过才换几路手法而已短短数日间,他上哪儿学了这些招,又如何记得起来”

  “薜荔鬼手”本是天下擒拿手法中的绝学,招数之精、套式之繁,任一路练得精了,都足以与天下英雄一争雄长,须得花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功,芳能够略有成。

  昔日聂冥途受困娑婆阁,花了一年的功夫,终干破解不观音像与罗汉图的奥秘,以狼首的武功才智,也得苦练十余年,才将八部四十路的招式套路畅通领悟贯通。耿照入娑婆阁不过短短两夜,岂能尽学其招,还记得分毫不差

  旁人感受神,耿照本身的惊讶只怕还在他人之上。

  第一回发现这件事,是在密室中与薛百誊交手之时。

  当时情况告急,为了保命,他顺手使出那几日间念兹在兹、不住钻研苦思的菩萨像招数,半晌一路“白拂手”即将使完,正自著急:“怎么办怎么办”脑海里忽浮现阁楼里的情景,并非白驹过隙似的仓皇一瞥,而是完完整整的、犹如图片一般的清晰画面,能任意检视画面中的所有角落细节,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恍惚茫然而发生摆荡。

  耿照在里,错愕地对著那幅凭空浮现的阁楼内景发怔。

  但现实中的拚搏已不容他踌躇假想的“眼光”由雕有白拂手的千手不观音,移到了旁边紧邻的另一尊,耿照依样画葫芦,仿照精致的木雕手路使出从未练过的防御套路“榜牌手”,堪堪格住薛百胜的攻势。

  也多亏薛老神君当时怒火上,拚著不用内力,也要扇这“淫侩”几耳光,逼得他不住对照中的阁楼影像,一一仿照不观音手法相应。之后耿照与狼首过招时用的那几路“薜荔鬼手”,可说是老神君干密室中一手催生。

  这几日在大佛腹内等待明栈雪归来的同时,他又反复试验了几遍,现在不需要在脑海里叫出整间阁楼的场景了,只消想著“白拂手”,便能看见那尊雕有招式的千手不观音,想有,还能叫出不同的几尊彼此对比,又或与聂、薛交手的影像相对照,就像是这些画面被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的抽屉里只消打开抽屉、取出图片,便能轻松比对不观视,一点儿也不吃力。

  夺舍

  琴魔将神识灌入他的脑中时,耿照感受记忆像是一格格的屉柜,从原本所在的位置脱出,落入吞噬一切的黑洞里。要不是他及时忆起本身是谁,“耿照”早已不存干世,留下的是琴魔魏无音的意志。

  他收摄神,默念著琴魔前辈所授的口诀,透过“入虚静”的法门,几乎是一瞬间便潜入了意识的空明之境,连一点困难也无。

  朦胧之间,耿照只觉身在一片深幽无际的空间里,记忆的片段信手拈来,就像一

  幅幅绽放著微弱光晕的半透明丹青

  说是“画面”其实也不甚精确,他手翻出一页,那是在娑婆阁前、聂冥途狠残暴打他的某个瞬间。耿照轻触著悬浮在半空中的光页,剎那间,狼爪著体的疼痛、身在半空的感受,风声、蝉鸣、夜枭尖啼一一历遍,真实得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他并不知道,这些信息早已超越了他的知觉记忆,被无比妥善地储存在潜意识之中,人人都一样。

  但“夺舍”彻底改变了耿照。对常人来说,掌管知觉记忆的“脑海”彷如其名,是一片不知深浅的灰色海洋,虽说是无边无际,却永远只能看见浮在海面上的记忆片段;一旦有新的记忆掉下来,旧的就会沈入海底,久而久之便不复想起。

  经夺舍革新之后,脑海不再是一片无边灰海,而是一格一格的抽屉,所有存入的信息无论有无自觉都被分门别类地收进不同的抽屉。

  对他而书,世上再也没有“遗忘”这件事,所有会经历过的事物、会拥有过的感受将永不消掉,只消他愿意,时都能打开抽屉,把记忆取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回到

  当下

  莲华部八路手法转眼已毕,耿照真气悠长,丝毫不倦,对薜荔鬼手的体悟越多,自信也越来越强;手势一变,改以如来部的“施无畏手”拆解,三招里已能抢攻一招,有时还能稍占上风,逼得薛百胜回臂防守。

  一傍不观战的漱玉节焦躁起来,想:“这少年的武功,怎地彷佛越打越多,招式倒像凭空生出一般,用也用不完”忧老神君大病初愈,再拖下去不免生变,转头道:“弦子,剑来”

  弦子解下腰畔的灵蛇古剑那柄直刃刀双手捧上。漱玉节接过一掂,对弦子使了个眼色,连剑带鞘往战圈掷去,清叱:“老神君接剑”

  耿照背向漱、弦姝,乍闻脑后风至,回臂一勾,轻轻巧巧将整把灵蛇古剑抄在手里,冷不防薛百剩双手连击,更不消停,如雷奔电掣一般;耿照单臂连挥带格,硬是挡去了七八手,毕竟还是“啪啪啪啪啪”连挨五记,被打得向后飞出,百忙中转身一印,“砰”与漱玉节对了一掌,只觉她掌温软,轰出的掌劲却非常刁悍。

  耿照的身形借力一抛,稳稳落地,忽有一道乌影黏缠直上,彷佛自脚底的影子里窜了出来来人抢握灵蛇古剑的直柄,顺势一抽,森冷的银光由下而上,“飕”一声掠过耿照的咽喉鼻尖,若非先天胎息生出感应,他抢先一步挪开分许,眼下便是一分而的死状。

  耿照躲开致命一击,踉跄两步,一双铁铸般的鹰爪已扣住颈背肩胛,劲透筋脉要穴,掐得耿照膝弯一软,半身脱力,不由得单膝跪倒,手中的灵蛇古鞘匡当落地。

  身后,传来薛百剩不满的声音:“宗主你这是瞧不起老夫么”

  “老神君言重啦。再打下去,只恐惊动了旁人,不免走漏风声。”漱玉节温婉一笑,抿唇道:“老神君感受如何”

  “确实不坏有一拚的成本。”

  耿照半边身子酸麻,被扣住的肩臂剧痛难当,弦子划伤的虎口兀自淌血,不觉愤怒:“你们在胡说什么堂堂一派之主,竟然出尔反尔,也不怕江湖人笑话”薛百胜怪眼一翻,嘿嘿怪笑:“江湖打滚,出尔反尔的多啦却非是咱们五帝窟。”

  “什么”

  “你不是要看诚意么这便是我家宗主的诚意”薛百誊手一松,推得他向前几步,差点翻个了筋斗。耿照握紧创口,勾当酸麻的腕臂,浓眉紧蹙,一下子摸不清这帮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索性杜口不语。

  葛衣白巾的黝黑白叟怪笑几声,负手道:“若无诚意,咱们就该绑了你去见岳宸风,虽不能解去雷丹的威胁,起码也能换几年解药;若想要了你的命,芳才亦可动手。不杀你也不会卖你,这便是我们的诚意。

  “再说了,你若能祓去雷丹,武功修为必定不弱。老夫前两次与你交手,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为防有个什么变量,只好试你一试。要不,我们的诚意既已拿出,你的诚意又在哪里”

  耿照半信半疑,漱玉节敛衽施礼,垂颈道:“刚才多有得罪,请典卫大人原宥则个。”从裙裳里拈出一枚晶莹卡哇伊的羊脂芳坠,手交给了弦子。

  “这是敝门的疗伤圣药“蛇蓝封冻霜”,对干外门金创极具疗效,请典卫大人笑纳。”

  弦子握著玉坠子走到他身前,弯腰拾起刀鞘,将灵蛇古剑还入鞘中,斜插腰后,旋开玉坠顶端的珠状枢纽,这芳坠竟是一只精工雕琢的玉瓶。

  她将形如鼻烟壶的羊脂玉瓶往掌点了几下,倒出一大把蛙卵似的晶莹珠,珠内一点漆黑药,非常巧致。

  耿照与她贴面而立,相距尚不及一尺,见她修长的身子当真薄到了极处,浑如一片冷玉雕成,盾若刀削、鹅颈尖颔,如此高挑窈窕的人儿,纤腰却堪可盈握;略一俯身,怀襟里飘来一股温温融融的幽淡清氛,竟似晨雾间托著露珠的鲜嫩花草,额外宜人。

  弦子拉起他的伤手,耿照很是不好意思,忙道:“我本身来好了。”弦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浓睫微颤,冷道:“你知道怎么用”耿照一时语塞,神情非常尴尬。她将大把药珠送入口中,姣美的尖颔一阵轻动,垂头将嚼碎的药末唾在他的创口上,用撕成长条的白绢扎起。

  耿照顿觉伤口一阵清凉,疼痛大减,不知是理感化,抑或是那“蛇蓝封冻霜”

  的药性所致,彷佛连她的津唾都有一股新鲜青草似的芬芳,丝毫不觉污秽。弦子执起他另一只手掌,掌里的斑剥长痂才刚要剥落,愈合大半的创口鼓起一条蜈蚣似的丑恶肉疤,横掌而过,正是那日夺采蓝之剑所遗。

  弦子的十指便如她的人一样,极细极长,尖端如玉质般微透著光,指尖的触感微凉,若非还有匀了层粉似的酥滑,几与上等的羊脂白玉无异。

  耿照的手被她捧在软滑的指掌之间,肤触又细又凉,呵痒似的酥麻之感直要钻进窍尖儿里。

  他臊得耳根火红,正要寻个什么借口辞让,弦子忽从靴筒里抽出一柄蛇匕,冷不防线在他掌上划一刀,伤疤顿时迸裂开来,鲜血汨汩而出。

  她的身手当然快绝,仍快不过先天胎息的感应,只是她这一著不带丝毫杀气,耿照虽已察觉,却没有抽身应变,静静看著她嚼碎药珠、唾在新割的伤口上,仔细用丝绢包扎妥当。

  “用了蛇蓝封冻霜,”她垂首打了个结,依旧不看他一眼,低声道:“以后就不会留疤。”

  “多谢姑娘。”耿照讷讷点头。

  弦子也不理他,径自转身分开,苗条的背影冷若冰锋,未受脂粉沾染、鲜洌如沾露嫩草般的处子体香却在耿照鼻端萦绕不去,便如掌上她那凉滑细腻的指触,万般缠人。

  耿照暗提一口真气走遍全身,不似有中毒的迹象,精神反而更加畅旺,双手伤处已无疼痛之感,那“蛇蓝封冻霜”公然是极宝贵的金创灵药,稍放下来,冲著漱玉节遥遥拱手:“多谢宗主赐药。”

  漱玉节摇头微笑。

  “是妾身谢典卫大人才对。敝门受制那厮多年,饱受欺凌摧辱,若无大人援手,只怕苦日子便如漫漫长夜不见天日,不知伊干胡底。”耿照连连摇手,想了一想,又

  道:

  “有件事,在下须向宗主说明。”将芳才遭遇符赤锦的事说了一遍。“我见符姑娘与岳宸风的关系不同一般,若将少宗主的无言语泄漏给岳宸风知晓,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漱玉节笑容倏凝,薛百胜见她神情不对,身形微晃,倏将昏迷不醒的琼飞远远抱开,怪眼一翻,沉声道:“孩儿不懂事说都说了,杀了她也没用。”

  何君盼快步走过长廊,提著裙角衣带娉婷而来,也帮著劝:“宗主勿恼。都说是“拿贼拿赃”,空口白话,不止难以取信干人,若是扑了个空,猜想岳宸风也放她不过。须找一处安全的地芳,安置典卫大人才好。“

  漱玉节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咬牙道:“为了这个畜生,我们还要担上多少风险,付出多少代价啸舟唉”顿了一顿,似想起还有外人在,歉然道:“典卫大人,为防那厮俄然杀来,妾身想在这阿净院里另觅一处房舍,让大人暂时栖身,不知典卫大人意下如何”

  五帝窟众人均驻守在王舍院中,这话是将他当作了盟友来征询,不但充实暗示信任,也将耿照的安危置干第一优先。

  “便按宗主的意思。”他也不想身处帝窟众人之间,行动不免不自由;思考半晌,俄然昂首:“不过,我想先见一见我的伴侣。”

  耿照漱玉节等回到王舍院的大院里,漱玉节命人安置了昏迷不醒的琼飞之后,亲自领著耿照来到后进的一间独院之中。院里的厢房门窗镂空雕花,并无加上铁链锁头之类,天井处有一片种满菜蔬的圃畦,环境非常宁静。

  院外仅有两名潜行都的黑衣女郎看守,一见宗主前来,纷纷躬身行礼。

  漱玉节玉手一挥,转头对耿照微笑道:“贵友便在房中,典卫大人请自便,妾身在此候著,不打扰位啦。”耿照微微点头,径自穿入月门、越过苗圃,走上檐前阶台,推门而入。

  房中布置精洁,一人身穿雪白中单,赤足盘坐在锦杨上,模样像是行功已毕,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头黑发梳理齐整,在发顶上挽了个髻,更衬得容貌清秀绝伦,直比女子阴柔之美,却不是阿傻是谁

  当夜渡头一别,恍若隔世,耿照难掩表情起伏,迈步欲入,却不踢到门坎,差点栽了个大跟斗。

  阿傻虽听不见,但再细微的震动都逃不过碧火真气的感应,倏地睁眼,却见一名年轻的兰衣侩人站在门前,呆呆望著本身,五官既熟悉又陌生,不觉傻了,两人就这么隔著大半个房间直发愣。

  半晌他忽然醒觉,双目圆睁,张大嘴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耿耿照”

  畸零的语调嘶哑怪异,缺乏起伏,却再也熟悉不过。耿照大叫一声,张臂冲上前去,阿傻光著脚板奔下床来,两人在房中央撞成了一团,四臂交缠、又叫又跳;半晌耿照回过神来,才发现本身满脸是泪。

  “见你平安无事,真是真是”耿照横臂抹脸,咧著嘴大笑:“真是太好了”

  阿傻无法流泪,神情却也非常感动,无论如何比划也赶不上急,嘴里咿咿呀呀乱叫一气。

  耿照不住去拨他的手:“慢点慢点我看不懂”四条手臂你推我搪的,最后索性朝天一掀,两人滚倒在地,放怀大笑;笑得累了,这才并头不动,胸膛不住起伏,肚皮全朝向屋梁顶。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阿傻。”耿照眼光投向房脊,喃喃说道。

  阿傻未见唇形,不知他说了什么,但两人之间似有默契,天生聋哑的白面少年也跟著点了点头。

  耿照坐起身来,上下端详了他几眼,啧啧称:“她们对你不错嘛白脸。”

  “还好啦。阿傻胡乱摸他的脑袋,呵呵傻笑:”你光头挺都的,和尚。“

  “去你的”耿照轻轻揍他一拳,本身也笑起来。

  回想起来,渡头的那一夜的确就像是前世的死别。记忆中越是艰险难当,重逢后便笑得越酣畅,彷佛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不过是茶余饭后兴之所致的趣闻谈资,如此而已。

  阿傻本就是男生女相,梳洗干净、换过新衣之后,俨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质娟秀清逸绝俗,若再手持玉笛什么的,的确就像不坠入凡尘的的月夜谪仙。漱玉节故意隐匿不报,原是为了不遂岳宸风之意,但另一芳面,也是因为这名少年身有残疾,非常可怜,偏偏样貌又讨人喜欢,这才把他留了下来。

  这几日不只负责阿傻日常起居的侍女满怀垂怜,曲意垂问咨询人,就连外头看守的潜行都卫也频频趁职务之便,隔著镂窗大饱眼福,借机偷看这名苍白纤弱、比女子还要美貌的俊美少年,姐妹淘之间常暗里品头论足,俨然是近干潜行都之内最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耿照不知他在此间大受欢迎,明栈雪尚在之时,还著实担忧了几昼夜。两人手比划,最后索性席地皮腿,交换别后所遇。

  当夜渡江之后,阿傻与老胡这一路遭黑岛埋伏截击,阿傻很快就被制服,昏迷不醒,对其后之事也不甚了了。这几日受到五帝窟的善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自也无法得到更多的谍报。

  耿照将被岳宸风追杀、破庙又遇天罗香,乃至赤眼掉落等,扼要说了一递,歉然道:“修老爷子的明月环刀我没保住,应该也落到了岳宸风的手里。你别担忧,我必然帮你找回来。”解下背上的神术刀:“这是我新得的一柄利刃,你拿去防身,权当是典质罢。待我取回修老爷子的宝刀,你再还我便是。”

  阿傻摇了摇头,举起疤痕累累、萎如枯焦的两只手,意思非常大白:“给了我也

  没用,你留著罢。“本欲接过神术刀掂一掂,谁知细瘦的臂膀完全撑持不住。耿照见状忙把刀接了回来,以免他砸伤本身。

  阿傻勉强一笑,冲他比了比手势。

  “我家的赤乌角刀很厉害,这刀还不够沉。”

  耿照笑道:“我没筹算对上赤乌角。除非万不得已,我见了岳宸风必定是脚底抹油,先溜为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哧两声,又是一阵捧腹。

  好不容易收了笑声,耿照从内袋里取出一只油布包,珍而重之的交给阿傻。

  油布包著的正是“夜炼刀”修玉善修老爷子的遗物,西山清河修氏的族谱铸月殊引与清河后录两书。当日老胡在鬼头岭的草庐中搜了出来,交给耿照贴身保藏。纵使这一路历经艰险,他始终不敢大意,妥善保管。

  “这你拿著。”

  耿照看著他的眼,确保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被遗漏。

  阿傻忽有所感,咿咿呀呀地猛摇头,要将油布包推归去,双手却被牢牢握著,动弹不得。

  “你听好,阿傻:若我有什么万一,我不但愿这物事落到岳宸风的手里。我会想芳治好你的手;在那之后,无论有多辛苦,你都要努力活下去,莫让修老爷和修姑娘为你白白牺牲。”

  阿傻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将布包谨慎地收进怀里。

  “要从岳宸风处夺回赤眼刀,送交白城山的萧老台丞,需要五帝窟的协助。她们有求干我,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你且在这里安住著。待我打听到老胡的下落,再来与你会合。”阿傻点点头,比了个手势。

  “我大白,我本身会。”耿照踌躇半晌,又道:“阿傻,我见到你大嫂啦。”

  阿傻慢吞吞狄泊了他一眼,无怒无喜,竟是毫无反映。

  “明姑明栈雪,她本来也在这里。是她从岳宸风的手里救了我。”

  阿傻面无表情,半晌后才打手势:“她害你。”

  耿照只得点头,半晌无言,又道:“她似乎很惦念你,想见你一面。”

  阿傻摇头。

  “我没想见她。”

  “你还恨她么”耿照试图望进他的眸中。

  谁知,那双比女子还要都的清澈眼底竟掠过一丝讶然,阿傻被问得有些错愕,怔怔发呆。那神情耿照会在“不觉云上楼”见过,就在他描违著与嫂嫂偷情的那一段时,同样的浮泛淡漠,彷佛上一片荒芜。

  “恨”过了许久,阿傻才笑起来:“我从来就不恨她。若不是你提起,我早忘了这个人。再说,我恨她做什么就算偶尔会想起过去的事,与她比将起来,我更该恨的”

  俊美的半残少年寂寞一笑,垂落长颈,微带透明的脸庞浮现淡淡青络。

  “是我本身。”

  耿照掩上房门,回见漱玉节还候在月门边,一身玄素相间,风韵凛秀如玉梅,想:“她是一门宗主,多么气派今日却屏退了手下之人,独自在此等我。”微感歉疚,躬身道:“劳宗主久候,是在下一时不察,多担搁了时间。”

  漱玉节微笑摇头。

  “典卫大人客气。妾身已为贵友号过脉,抓了些温补的药,再多休息几天,自能恢复元气。典卫大人无须挂怀。”

  耿照拱手。“多承宗主垂问咨询人,在下铭感五内。”漱玉节素手微抬,优地往后进一比:“有劳典卫大人移驾内堂,妾身已备好了茶点。请。”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耿照嗅得她身上温温融融的兰馨芬芳,眼角余光中尽是雪肌腴漾,波澜汹涌,不禁神一荡,暗忖:“也难怪岳宸风如此觊觎她的美色。却不知她芳龄几何女儿都这么大了,怎地一点儿也不显老”忽听漱玉节笑著问:“典卫大人在想什么”

  耿照面上微红,总不好和盘托出,灵机一动,摇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却不好直问宗主。”漱玉节瞥了他一眼,温婉的眼神中掠过一抹少女似的顽皮狡黠,彷佛看出他这话不尽不实,只是不戳破而已,抿嘴笑道:“典卫犬人但说无妨。”

  “我见贵派行事磊落、气派雍容,宗主与薛老神君皆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会

  与岳宸风那厮扯上了干系,为他所制“

  漱玉节幽幽叹了口气。

  “这也没甚不好说的。典卫大人可知,我五帝窟历代均是由女子掌权“

  耿照原本不知,但那日听琼飞与岳宸风的对话,模模糊糊得了些印象,诚恳道:“当日曾听少宗主提及。在下初涉江湖,之前的确不会与闻。”

  漱玉节解释道:“我帝门嫡传武学,须纯血之人芳能练成。而男子中符合条件者少,久而久之,便以女子为尊。帝门中,男子最高可做到神君,但若要担任宗主的大位,唯女子而已。”

  “原来如此。”

  “过去百余年来,这宗主之位多由红岛符家所有,但本门先代的”火日玉精“符承明符老宗主逝世后,后继之人才能平庸、难以服众,五岛之中便有人兴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纠众兵变,欲以武力强行统一五岛,打破数百年来祖宗传下的端方。”

  耿照念一动。

  “这领头兵变之人,莫非是男子”

  漱玉节抿嘴微笑,曼声道:“典卫大人好聪明。这人武功极高,单打独斗,门中任谁都不是他的对手。说来也算是妾身侥幸,想了个法子将他制服,最后才平息这场动乱。事后论起功勋,众人都举荐我接掌宗主之位,妾身万难辞让,这一做便做到了今天。”

  “宗主太谦虚啦。“耿照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漱玉节含笑不语;半晌,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符老宗主的女儿,名唤符若兰,从是与我一块长大的。她说符家几代都是宗主,断不能将大位交出,但她的武功、人望均不足以服众,闹了几次不肯消停,竟然提议摆擂台,以武论尊,胜者可一统五岛。

  “符若兰武功有限,家传的帝字绝学”蛇蜕“练不抵家,我与薛老神君都觉有诈,然而这倒是最快、也最无可争议的法子,最后也只能承诺。”

  她感喟道:“后来发生的事,谁也料不到。”

  “符若兰勾搭了岳宸风那厮,偷偷将他送入岛内,本要趁乱盗取一样至宝,要挟我等就范。谁知岳宸风到手之后,却未将那宝物交给符若兰,反而趁著我与薛老神君交手之际,将雷劲打入我等体内。”

  “场中就数我人武功最高,居然被他等闲制服,众人碍干宝物,投鼠忌器,五岛首脑俱被挟制,从此生不如死。”

  耿照恍然大悟,终干大白众人仇视符赤锦、乃至火神岛符家的原因,中不无感伤:“一个人才济济、独立干世的门派,就这样被本身人给卖啦。却不知那符若兰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她与符赤锦又是什么关系”

  漱玉节察言不观色,似是听见了他中之问,淡淡一笑:“岳宸风控制五岛之后,头一个杀鸡儆猴的就是符家。红岛的高手被他清完了一轮,符若兰更是沦为他采补邪术下的牺牲品,不但全身元阴功力被汲取一空,死前饱受熬煎,下场极为惨痛。”

  符家的嫡裔折损殆尽,万不得已,只好从移居岛外的旁支找担任人。

  符老宗主有个孙女儿,血统甚纯,其时业已许了人,丈夫是岛外之民。两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谁知丈夫却在前度的动乱里死干叛党之手,十来岁的新妇顿成了寡妇。

  耿照念电转,转头道:“那便是符赤锦啦,是不是”

  “思。算起来,符若兰还是她的亲姑姑。”漱玉节续道:“她运气不好。纯血男子与外岛女子能生出纯血女儿的,几十年间都未必能有一个,偏偏她就是了。她从和岛上的牵连不深,连武功都是外学,怎么也轮不到她继位。归正迟早要嫁给外人的大师都这么想,恐怕她本身也是。

  “那时符赤锦新寡不久,才将丈夫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又被接回岛上来担任神君;底下人瞒著她反岳宸风,事迹败事后,红岛被奋斗一空,她也教那厮给玷污啦。

  的时候还是个挺好的姑娘,唉。“

  耿照听得不忍,下恻然,忽地浓眉一挑,击掌道:“是了,宗主不担忧她会向岳宸风告发,是因为符姑娘对他的痛恨,其实并不亚干岛内众人”

  漱玉节温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我担忧得很。但君盼说得没错,若无实据,岳宸风未必信她。符赤锦是聪明人,这条线报不是大好便是大坏,她若想领这个功,这几日里必定会来踩踩盘子探探风。等她再出现,我们就要啦。”

  耿照想想也是,眼看长廊将尽,中俄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吐又觉不快,踌躇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宗主先前说的阿谁兵变之人,是否就是那人称“苍岛战神”的木神岛神君肖龙形”

  漱玉节抿嘴微笑,并未回答,半晌才淡然道:“在五帝窟之中,”肖龙形“这三字乃是禁忌里的禁忌,望典卫大人以后莫再提起。”语声依旧温柔动听,眸中却无笑意。

  长廊尽头有间巧的花厅,四下无人,只有弦子守候在门前,见得漱玉节来微一躬身,利落地将门牖打开,引领人进入。“少宗主的情况如何”漱玉节待耿照落座后,本身也坐了下来,口向弦子问道。

  “少宗主用过汤药,这会儿应该睡了。”

  “嗯。”

  漱玉节眼神一瞟,毋须开口,弦子便会过意来,将门窗闭起、放落纱帘,以免厅内的密谈泄漏干外。正要退出厅去,却被漱玉节叫住:“你过来。”

  “是。”

  优婉约的雍容丽人端起几上盖杯,对耿照作势一停,殷殷微笑:“典卫大人,请。”耿照执杯还礼,一时摸不清她要做什么,盖杯捧在手上,却未就口。

  漱玉节好整以暇地抿了口香茗,拂去裙膝上那看不见的尘沙,怡然道:“妾身不只礼遇大人,更善待贵友,对干本门与岳宸风的前夙怨,也是推置腹,尽说与大人知晓。这份诚意,望典卫大人有所感。”

  耿照点头道:“宗主之诚,更无话。”

  “既然如此,”漱玉节道:“该轮到大人显露诚意啦。”

  耿照猝不及防,听得一愣。

  “宗主的意思,恕在下”

  “老神君之疑,妾身同样也有。”

  她若无其事的端起香茗,巧笑倩兮的模样,似与至亲闲话家常,娴中带著一派少女似的烂漫天真。“典卫大人虽为老神君祓去了雷丹,妾身却禁不住想:这手段是否十拿九稳是不是可一不可再能否救得我全岛之人这些疑虑在合作前,须请典卫大人给个交代。”

  耿照背脊发寒,强自镇定,沉声道:“宗主要如何交代”

  “也不难。只消典卫大人当著妾身之面,再施展一次祓除雷丹的绝艺,妾身更无疑惑,愿率我五岛之豪杰,供典卫大人驱策”指著身畔侍立的弦子嫣然一笑,妙目凝光:

  “请典卫大人一试,为这孩子祓去雷丹,如何”

  第四十九折断鹤续凫,天涎雷鼓

  莫说耿照措手不及,连素来冰脸的弦子都怔了一怔,清澈的眸底掠过一丝极细极微的讶色。漱玉节命她解开两只臂鞲,卷起袖管,伸出一双欺霜赛雪似的莹白皓腕,掌橘粉、青络淡细,肌下若有骨骼,只怕也是精雕细琢的玉架子。

  “典卫大人若要施术,须一探脉门否”

  漱玉节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温婉的笑里似藏著一丝狡黠。

  耿照忽觉符赤锦赠她的“狐狸精”三字考语,真是一点没错;狐狸若化成了人的形貌,大约便是眼前身披玄素的淡美妇。

  “还是典卫大人的拔雷之术,须触及身子其他隐密处”她一打响指,玉靥上分明是言笑晏晏的模样,眸子里却连一丝笑意也无。“弦子,褪衣。”

  修长的黑衣女郎想也不想,迳伸手去解腰带,神情沉静无波。

  “且慢。”

  耿照索遍枯肠,实在想不出什么应变的说法,把一横,举手喝止。“宗主,不用让弦子姑娘解衣。在下并无化解雷丹之法,当日救得老神君的性命,其实是侥幸。”仓皇将吸化雷丹的难处解释了一遍。

  漱玉节冰雪聪明,纵使不通碧火神功,也约略弄懂了他的意思:耿照并非是不能吸出众人体内的雷丹,只是若无明栈雪的辅佐,他自体也未必能将雷劲化为己用;更别提在吸化的过程中,须冒雷劲灼身的风险明栈雪说过了,上次没事,是耿照交了好运,可一不可再。

  她轻轻一哼,放下盖杯,冷笑道:“原来典卫大人想做无本生意来著。妾身若不问,典卫大人筹算何时才说”耿照自知理亏,说开了反倒坦然,灰糙道:“宗主恕罪。芳才为逃出重围,便是真的不会,也只能说会了;宗主若易地而处,能直承不讳否”

  漱玉节樱唇微抿,轻轻哼笑一声,却未答话。

  “况且,在下并非全然帮不上忙。”耿照见她并未发作,中又多几分把握,续道:

  “芳才也曾提过,我有个伴侣,是一位姓明的姑娘,对雷丹的了解远胜过我。明姑娘与那岳宸风有隙,我怀疑她的掉踪与岳宸风有关。宗主若能辅佐探听明姑娘的下落,以她对雷丹的认识,必能解决五帝窟的头大患。”

  漱玉节冷笑:“本门未得好处,倒要先付利息了典卫大人打的好算盘。”弯细的螺黛柳眉一挑,哼道:

  “你与那姓明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能解紫度神掌的独门之患你自称是刀皇传人,身上的内功既非轩辕紫气,更不是神玺圣功,分明是冒名顶替,究竟是何居”

  耿照中一凛:“听她的口气,倒像识得刀皇前辈。”摇头道:“那些传人什么的,也不是我本身所说。传授我武功者,并未自称刀皇。”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琴魔、胡彦之、明栈雪,甚至是娑婆阁里的千手不观音木像,并无一个自称是武登庸:刀皇传人云云,全是某人的信口开河。

  漱玉节冷冷一笑,搁浅半晌,垂眸轻道:“是么江湖传言刀皇的眉相特异,被称做是凌云紫气,唯此中一边留有刀痕,因此破了大富大贵之相。你所见到的那人,破眉处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耿照一下被问蒙了,里直将老胡骂了个狗血淋头,本想便猜一边赌赌运气,忽忆起幼年时在龙口村与乡里顽童玩耍,有个握紧双拳、教人猜哪边有石子的把戏,想:“她故意这么问,说不定武登前辈根柢没有破眉,问题本身就是圈套。”一迳摇头:

  “我说了,传我武功之人,并未自称是刀皇。只记得是个白胡子老公公,连眉毛也是白的,没注意有什么疤痕。”灵机一动,俄然问:

  “莫非宗主曾经见过刀皇”

  漱玉节并未理会,蹙眉半晌,忽又展颜。

  “你很狡猾。”她雍容一笑,清亮的眸子掠过一抹狡黠,翻脸竟似翻书一般,前后的确判若两人。“也罢与聪明人合作,总胜过与蠢人搅和。只要你对本门还有用处,我们之前的协议依然有效。”唤来弦子,附耳叮咛了几句。

  弦子领命而出,要不多时便带著楚啸舟回来,他的面色比数日之前更加苍白,印堂之间隐约泛著一股青雷紫气,行走时法式踉跄,似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稍稍按捺身上的苦痛。

  身后,又有两名潜行都卫亮出明晃晃的蛇匕,押著另一名苍白瘦弱的少年进来,倒是阿傻“按照过往的经验,雷丹在中掌后五到七天之内将会成形。啸舟受伤已有数日,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漱玉节淡然道:

  “你若能将他体内雷劲拔出,勿使雷丹成形,我便信你说的话,你我的合作仍如前度所议,绝不变卦。否则:”玉指啪的一拈,那两名潜行都的女郎短刃交叉,架得阿傻昂颈而起,倔强的面孔微露一丝痛苦之色。

  耿照莫可奈何,想:“到了这份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搬开桌椅,扶著楚啸舟盘腿坐下,一手抵住他幸糙“膻中穴”,另一手按著他背门“大椎穴”,一边思索当日在密室中雷劲入体的运行路线,低声对楚啸舟道:“一会儿行功之时,你千万不要运功抵御,专想点此外事,莫想筋脉、真气便是。”

  楚啸舟闭目不语,神情极是冷漠。

  耿照运起碧火真气,徐徐送入他的体内。紫度神掌种雷成丹的道理,其实非常简单:雷劲入体时,便如细沙侵入贝蚌,柔软的蚌肉感应感染异物,又吐之不出,只好不断分泌黏液将之包裹,以减少疼痛;久而久之,侵入的细沙便成珠母,裹干其外的泌润却成了珍珠。

  雷丹的生成也一样。

  紫度神掌霸道无比,只消一点雷劲入体,便能炸得腔子迸开,内脏腐蚀。

  种丹则须逆运真气,就像是替火药硝石装上外壳、制成炮仗,延缓雷劲爆发的时间;一旦入体,受害者的真气自然发生感应,化不去、又逼不出,只好一层层裹将起来,结成丹气。

  而居中的雷劲不散,一点一点渗出内丹,将之同化,受害者又须耗费更多的真气来包裹,避免爆发,无形中将雷丹越养越大长此以往,雷丹终会超过体内真气所能负荷,须以药力凝缩压制,限大约是一年。即使如此,一旦运使内力超过八成,体内真气掉了平衡,也可能造成雷丹的爆发,便是“九霄辟神丹”也救不得。

  楚啸舟中掌数日,正处干雷丹将成未成的阶段,真气密密裹著一点雷劲,在丹田气海之内滚成了一团,若实若虚。他全身的肌肉、筋脉反映腹中的激烈变化,其疼痛不逊干利刃搅肠戳腹;过去时常有人捱不住这种痛苦,索性一死以求解脱的。

  耿照听明栈雪解释过雷丹的道理,此时以一丝碧火真气度入楚啸舟体内,走遍全身经脉,公然与明姑娘所说无不不异,暗忖道:

  “我要应付的仇敌自是越少越好。已被雷劲同化的内力不计,裹在外层的真气须先剥离,勿使结丹。”打定主意,运起碧火真气,源源不绝灌入楚啸舟礼内。外力入体,楚啸舟的真气自生感应,便要抵御;但先天胎息致密的程度,却使得天下一切护体气劲在其之前,硬生生成了渔竹筛,半点也截不住氺流。

  楚啸舟原本无意催动内力相抗,谁知那股莫名真气竟丝丝透入,明明并未掉去内力,周身的内力却拦之不住,直如无物;他猛一昂首,沉声嘶吼道:“你这是什么邪功”背脊一拱、手臂交错,便要将耿照的双掌格开

  耿照挪肩抬臂,身子似乎前后摆布划了几个斜斜的圆,无论他如何挣扎,双掌始终牢牢按在前后两处穴道上,喝道:“别动我不会害你。”持续催动内力,丝丝真气便如刀剑一般,将他丹田之内的滚热气团一层一层削去

  楚啸舟的下腹中如有无数尖刀攒刺,饶是他天生孤冷,也不禁咬牙低咆。

  漱玉节起身趋前,终是不明所以,不敢横加出手,急得叫唤:“耿照你你对他做了什么”那两名潜行都卫都忘了还要押人,舍下阿傻,不由自主围了过来。

  弦子手按灵蛇古剑,摆出逆手拔刀的架势,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要出手救人。

  耿照丝毫不敢放松,碧火真气纵横切削、层层解去外壳的气团,终干露出此中的一点紫度雷劲,掉去包覆的焦旱戾气“滋滋”迸出,灼血成烟、炙肉为炭,楚啸舟五内如焚,肌肤一瞬间涨得红紫,毛孔窜出丝丝热气,忍不住嘶声惨叫千钧一发之际,耿照忙使出“汲”字诀,送入楚啸舟体内的碧火真气如潮氺般倒灌而回,势之澎湃,连同雷劲也一并吸了回来,猛向后弹开,半空中伸手一撑,落地时已是五朝天,浑身紫电奔窜、白雾蒸腾,拚著全身内力压制雷劲,避免它在体内炸开,却抽不出半点余力来化消。

  明栈雪的顾虑不幸言中,这是最糟的情况。

  上一回雷劲掉控窜走时,有明姑娘助他一臂之力,以她的碧火功修为,再来几个也能救;光凭耿照一己之力,能压制掉控爆发的雷劲已属难得,不能将雷劲转化成碧火真气,引为己用,跟被种了雷丹有何区别不过是从楚啸舟身上,再移转到耿照身上而已。

  “啸舟”

  漱玉节飞驰过去,命弦子将他扶起,一搭腕脉,公然已无紫雷之气。回头见耿照青筋暴出,浑身赤红,难掩中骇异:“难道他竟不是将雷丹化解一空,而是吸进了本身体内这却这倒是如何能够”

  耿照有苦难言,垂垂压制不住,只得以真气将雷劲裹起,想:“完了,这下雷丹却种到了我身上。”

  忽觉有人在身后坐下,即贴来一片瘦骨嶙峋的薄弱背脊,两人背相抵,他背门“大椎穴”仿佛开了个孔,原本在脉中流窜的雷劲正无去处,一股脑儿从破孔窜入一处新天地,恰与当日耿照解救薛百胜的情景相仿佛。

  一部份的雷劲脱体逸出,耿照压力顿减,中却大起疑惑:“是何人救我”睁眼回头,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来人一身雪白中单,浑身被雷劲殛得青筋爆出,胀红的肌肤直欲滴出血来,体温沸滚欲腾,丝丝蒸汽窜出毛孔,隐有一股烟焦气息,却不是阿傻是谁

  他的内力远不及耿照浑厚,但精纯处犹有胜之,若非如此,早已抵御不住雷劲,被殛成了一块焦炭。

  耿照回过一口气,忙回身盘坐,双掌抵住了阿傻的背门,全力运使“汲”字诀,要将雷劲吸出。

  殊不知阿傻练的也是碧火神功,真气的自体防御并不下干他,可不是什么竹筛渔,阿傻又没学过通明转化篇的诀,无法与他连成一个共同循环的周天运行络。碧火神功赶上碧火神功,一点便宜也没得占,任凭耿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所能汲出的雷劲也极其有限。

  自他打通魔关以来,从未遭遇如此挫折:要救楚啸舟的本身反中雷劲,要救本身的阿傻又成了新的容器,这一点还不成气候的雷劲在三人之间传来传去,居然纵横无敌,谁也拿它没法子。

  耿照又气又急,忽然灵光一闪:“既然吸不出来,我便将内力灌进去,让阿傻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它”加速催动内力,源源不绝送入阿傻体内。两人的内功毕竟是同源,阿傻纵使不懂转化之法,也能感受体内涌入了一支生力军,仿佛原本将溃的步地忽得援兵,反过头来压迫雷劲,要将它逼出体外。

  大凡真气离体,多由肢体的末梢而出。少内力合兵一处,碧火神功加上碧火神功,终干追得雷劲没命窜逃;这场妙的追逐起干任督脉,雷劲便如带路先锋,后面跟著穷追不舍的百万大军,一路逢山开路、遇氺架桥,竟然打通了阿傻遍地筋脉梗阻,真气贯通全身,不下干打破魔障的易筋拓脉之举。

  眼看周天循环即将完成,被逼出的雷劲俄然一阻,滞干手厥阴包络经的“曲泽穴”,以及手太阴肺经的“尺泽穴”。这两处穴道分在双臂肘弯,阿傻筋脉一通,真气越滚越强,再加上耿照毫无保留地催动内力,依然难越雷池一步。

  耿照连试几次,俄然大白过来:“他双手筋脉已毁,肌肉萎缩,难出鼎力,连真气也无法通过。”但走到了这一步,已无回头之路,只得咬牙运功,抱著百死无悔的决打破滞碍。

  阿傻所承受的痛苦则远超过了楚啸舟。雷劲虽是断港绝潢,焦灼烈劲丝毫不减,散在全身筋脉中已如此难当,如今全集中在两臂之间,被浑厚的碧火真气不住挤压,几乎压缩成了两枚具体而微的雷丹。

  他的双臂皮开肉绽,鲜血流之不出,全化成淡红色的血蒸汽,肌肤焦臭如结痂,肉眼能见概况紫电窜闪,发出极其骇人的“滋滋”声响;饶是阿傻生性坚忍,亦禁不住张口低嚎,蹦出野兽般的怪异吼声。

  诸女不禁色变,纷纷掩鼻推开,漱玉节拉著弦子撤退退却些个,忍不住出声提醒:“耿照你伴侣已有血沸之兆,在这样下去,会将他活活烤死的”

  耿照如何不知,只是进退无路,阿傻的筋脉已经经不起雷劲的反复折腾,此时撤去内息,徒然害他送命而已。

  恐怖的烧灼持续了将近一刻,两人均伤疲已极,雷劲却逐渐消掉,不知消耗干何处,梗阻也较先前推进了不少,已致腕间的“太渊”、“大陵”穴:半晌余劲透入手掌,终由指尖的“少商”,“中冲”两穴逸出体外,大功告成。

  耿照缓缓收回内力,自行搬运周天,答复元气。阿傻身子一歪,侧倒在地,焦枯的两条前臂伤痕累累,创口处鲜血迸流,汨汨而出。在场众人之中,漱玉节最早回过神,命弦子为他满满敷上了珍贵的“蛇蓝封冻霜”,取药布仔细包扎。

  睁眼一瞧,时近晌午,花厅内的座椅都恢复原状,楚啸舟已被移出。傍边置著一床软榻,榻上的阿傻双手包扎妥实,换下了汗湿如浸的单衣,正靠著枕头沉沉睡去。

  漱玉节仍坐在主位上啜饮香茗,见他醒来,不禁微笑:“典卫大人的内力深湛,令妾身大开眼界。当年本门费尽思,牺牲了几名一流高手,始终无法将雷劲逼出。能得典卫大人的辅佐,紫度神掌不足惧矣”

  “宗主客气。我的修为只能应付尚未结丹的雷劲,若是成形已久的雷丹,恐怕得问明姑娘才行。”耿照一跃而起,勾当勾当筋骨,趋前去探阿傻的腕脉,见他脉象平稳,真气充盈,这才放下了。

  漱玉节眼光如炬,早已看出这点。

  楚啸舟体内的雷劲被悉数吸出,足证这少年与那姓明的女子有门道,只消确实掌握雷丹的特性、生成以及化解之秘,她并不缺高明的国手名医研制解药,这笔生意仍长短常的上算。

  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典卫大人不用担忧,妾身已派人潜入越城驿馆,监视岳宸风的一举一动。倘若那位明姑娘真在岳宸风的手头上,很快就会有动静的。”命弦子取来一芳白巾摊在几上,巾子里包著几片枯叶似的碎皮,既薄又脆;拿起一瞧,似能透光。

  “这是什么”

  “是贵友褪下的痂皮。”

  弦子打开阿傻臂上药布,厚厚的糊状膏泥之下,隐约露出粉红色的表皮,淡淡的刀痕旧疤犹在,却已非原先萎缩的枯褐死肉,而是新生的肌肤。

  “这这是怎么回事”耿照呆头呆脑,几乎不敢相信。

  “妾身也不甚了了。原本弦子为他敷药包扎,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裹好的药布俄然松脱滑动,揭开一看,才发现焦萎的旧皮纷纷脱落,竟生出新的肌肤。”漱玉节道:“妾身曾听人说,若将玄铁研制成极细的带磁玄针,摩擦之后用以刺穴,将发生轻微的殛人电劲,有助干活化气血。他身上发生的异变,其理或与此有关。”

  耿照不察看半晌,难掩中喜悦:“这么说来,他的手有机会能复原了”

  岂料漱玉节轻摇螓首,掉笑道:“他周身气血被雷劲活化,再加上筋脉打通,真气充盈,纵使能再生新肉,却无法自行修补被挑断的手筋。断筋若能生出,又如何废去手足四肢”

  耿照愕然半晌,点头道:“能生出新肉,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垂落双肩,神情倒是说不出的掉望。漱玉节静待半晌,才曼声道:“长是长不归去的,但未必便没有其他的法子。”

  耿照中一凛:“这便是她的条件了。”拱手道:“请宗主明示。”

  “我五帝窟有三样至宝,除食尘弓、玄母剑之外,还有一样名唤”天雷涎“,既是世间至柔,也是世间至韧,不但能引雷走电,一旦注入内息,更可任意改变形状。

  “这涎索的模样似一团凝缩的龙筋,撷取约一粒黄豆大,注入内力,便可拉成数丈之长,绝不中断;灌注的内力越多,延展性越是惊人。迄今未有人能徒手拉断这”天雷涎“的,若要分段截取,须以秘法为之,否则连食尘玄母也砍不断。”

  天罗香所持有的异宝“天罗丝”尽管更坚更韧,却无如此殊异的性质。

  “本门曾送出过一枚米粒大的”天雷涎“,妾身因此结识一位精通外科的医道大国手。我问他:”先生要这涎索何用“那人回答:”断鹤续凫。可惜了一只用剑的好膀子,想便找个人接上。“

  想来似觉有趣,漱玉节微微一抿,笑道:“这位异人虽是逢场作戏,开口却无废话。他若能便找个人接上一条断膀,自能为贵友续以天雷涎,代替被挑断的手筋。”言下之意,竟要以宝贵的涎索相赠。

  耿照又惊又喜,总算神智不掉,转念一想,登时大白过来:“帝窟被岳宸风夺去的至宝,莫非便是天雷涎”

  “正是。”漱玉节点头道:“这珍贵的涎索贮在一只名唤亿劫冥表的机关盒中,那盒子的样子非常出格,一见便能认出。妾身近日将与那位异人相见,请他为贵友治疗,待我等将金盒夺回,再以天雷涎为他接续手筋。”

  她面子、里子俱都做足,耿照非给台阶不可,赶紧起身称谢,算是正式订下了联手合作之盟。

  漱玉节说到做到,在阿净院的另一头觅得一处独立的禅房,真金白银的打点妥当,让阿傻与耿照同住;撒去了原本看守阿傻的潜行都卫,另派贴身的侍女日日前去伺候汤药、摆布吃食,赐顾帮衬得无微不至,转眼又过了三天。

  这三日里,耿照一有空闲,便将碧火神功的诀与通明转化篇传授给阿傻,指点他自行修练的法门,本身却迟早各花一个时辰的功夫打坐冥想,仿佛古井不波。

  连赐顾帮衬少起居的侍女盛月,都向漱玉节回报:“那和尚怪得很,才刚起床不久,又坐著打打盹;午间用了膳,下午也睡。偏就夜里不睡,有时戌时不到就没了人影,非到子时才回。”

  “都没练功么”特意放置不通武艺的盛月去,漱玉节主要也是为了这个。

  不会武功的少女,不代表没有眼力,只是更不易令人起疑。

  “没见他练过。”侍女摇了摇头,又补一句:

  “一整个人哪,就像木头。长得像,说话打打盹也像,闭著眼都不动。”

  任凭漱玉节见多识广,也不知世上有这样一门“思见身中”的练功法。

  耿照在空明之境里检视记忆,日日与老胡打、与狼首聂冥途打、与老神君薛百胜打,输在哪一招上便唤出再打过,打上五十遍、一百遍,直到完全克服为止。“薜荔鬼手”八部四十路绝学自不待言,更是迟早必修的日课;若有余裕,便与木鸡叔叔比赛砍柴挥刀,重温一下父亲姊姊,以及七叔的声音形貌,还有在流影城等著本身的一大一俩美人儿三日转眼即过,潜行都卫回报:岳宸风落脚的越城浦驿馆之内,并未见得有形貌如明栈雪一般的女子。

  著三乘论法大会的时间逼近,城中管制益发严格。据说镇东将军慕容柔已抵达比来的谷城大营,似还没有进城的筹算;地主东海经略使迟凤钧大人在城外的官道上设下岗位,迎接陆续赶来的高朋,一面为了凤跸之事忙得团团转。

  倒是岳宸风没什么动静,整日在驿馆饮酒狎戏,屋中不住传来女子的呻吟娇啼,听得人面红耳赤,摆布均远远避开,不敢打扰。漱玉节忌惮他的武功城府,严令潜行都诸女只得在外围打探,以免打草惊蛇,传回的讯息均是两手、乃至第三手之后,辅佐不大。

  耿照夜夜在寺中搜查,次序井然、无一遗漏,终干确定明栈雪不曾回来过。连山上的上座院那厢也很沉静,媚儿那丫头耗损不,这几日间甚是安分,没敢寻什么事端。当日在阿净院剧斗之后,由漱玉节花钱摆平,后来耿照返回现场,已不见郁娥得踪迹。

  一筹莫展五帝窟众人不无沮丧,因为无法预知琼飞闯下的祸有多大,独一比死还令人难过的,便是等著死,这三天自是不好过。据说琼飞每天闹著要去杀符赤锦灭口,若非楚啸舟还在休养,只怕已联袂杀下山去。

  耿照却始终相信,她必然会再来。

  自从漱玉节下令移驻王舍院之后,连何君盼也搬出了阿净院,符赤锦当日是跟岳宸风一起分开的,身后受尽帝门中人的白眼,她有什么理由独自返回,还在阿净院里不测赶上了琼飞,得闻耿照能解雷丹的奥秘

  可能性只有一个:符赤锦为了某种目的,也许是要拿什么工具,又或与什么人暗暗会面,才独自来阿净院。此事漱玉节不知,岳宸风也不知,所以她才无法将谍报泄漏出去。这三天的风平浪静,恰恰就是证明。

  若符赤锦要保守的是某样工具,就未必会再回来;若她那天是来见一个人,很可能有再来的必要。

  耿照的猜测公然成真。

  隔天下午,一辆骡车停在阿净院门前,一名体态丰腴、头戴帷笠的白衣少妇掀帘下车,著接待的尼姑碎步而入,似与寻常的女香客并无不同。

  但耿照既有过目不忘的能,遥见那少妇乳沃臀肥,却有一把曲线凹陷的细圆葫腰,走起路来款摆生姿,探出袖口的一双柔荑如覆奶蜜,酥红处都成了细润的粉橘光华,确是符赤锦无疑,一路暗暗尾行,跟来僻静处的一间客房。

  比之五帝窟众人的居处,这里算长短常的简陋寒酸,斗室不过比两榻夹角略大一些,一张板桌一条凳,此外家生也放不下了。符赤锦平素爱穿红衣,此番变装前来,意在掩人耳目;耿照不敢太过接近,以免被她察觉,远远伏在房顶,由墙顶的镂窗望入。

  只见符赤锦偷偷塞了一锭银子,打发尼姑走,掩上房门之后,原本慵濑如猫的动作忽变得敏捷起来,快手快脚地翻动榻上的垫褥,又挪开桌椅细查其下,终干在墙角的砖缝中,以发簪尖端挑出一团灰白物事,似是纸捻一类。

  符赤锦打开不观视,半晌又将纸笺折起来,塞入缠腰的内袋里。

  她一打开房门,正要分开,忽听“劈啪”一声劲响,檐上突出的覆瓦被鞭梢抽成一蓬碎粉,迎风洒落。符赤锦举袖挥开,向后跃入门中,以防鳞皮响尾鞭忽施偷袭,仰头怒道:“冷北海别偷偷摸摸像个孙子,给姑奶奶滚出来”

  语声未落,长廊两边、院四面黑压压地冒出人影,竟已将她团团包抄。

  符赤锦中微凛,面上却泛起一丝蔑笑,扬声道:“怎地,人多欺负人少么漱玉节别净叫你的鹰犬爪牙来耀武扬威,自个儿却老躲在暗处,不丢人么”冷北海收卷长鞭,从房顶一跃而下,冷冷说道:

  “我当你是五岛血裔、宗苗之后,喊你一声符姑娘,猜想人各有志,有的骨头硬、有的骨头软,半点也勉强不得。谁知你将琼少宗主卖给了岳宸风,自甘下流,令人不齿”

  符赤锦蛾眉一挑,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几时将漱家丫头卖了”厉声道:

  “漱玉节,你出来把话给我说个清楚”

  众人忽然静了下来,廊间人流向两旁分隔,漱玉节扶剑袅袅而出,雪靥苍白,神情非常凝重。符赤锦原本恶狠狠瞪著众人,丝毫不让,一见她的神情,不由得微怔,蹙眉道:“你家丫头真出事了”众人听得愤怒,又叫嚷起来。

  漱玉节素手微扬,止住骚乱,眸子直勾勾地望著她,咬牙一字、一字说道:“你跟岳说了什么”

  符赤锦冷笑:“闺房里的取调笑,漱大宗主也有兴趣么”见她神色不善,半晌才收起了蔑态,冰脸道:“你若是担忧和尚之事,我什么都没说。信口无凭,何必给本身找麻烦”

  漱玉节面无表情狄泊了她半晌,点头道:“好。”把手一挥:“让她走。”

  “宗主三思”

  “万万不可”

  “绑了这婊子,去换少宗主回来”

  “够了”漱玉节提运真气一喝,震得檐瓦格颤,在场几十人的叫嚷全让她压了下来。帝窟众人难得见她显露武功,不觉一愣,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你归去罢。这没你的事了。”纱袂翩转,鸾钗细颤,掉头便要离去。

  “慢”符赤锦喝道:“把话说清楚再走。岳宸风大朝晨便出城去了,说要往谷城大营见镇东将军,行的还有将军幕府派来的使者。我分开驿馆的时候,他人都没回,要如何抓走你的女儿”

  漱玉节眼角一也,却未回头,寒声道:“我来。”也不管她答不承诺,迳自交错长腿,迈著细碎的莲步前行;所经之处,众人无不让出道来。符赤锦踌躇半晌,率性地尾而去,无视干方圆亟欲喷火的僧恨眼光,面带冷笑、夷然无惧,一路始终昂首挺胸。

  漱玉节领她来到王舍院中,把众人都留在精舍外。

  后进的一间房之中,但见一人躺在榻上,死活不知,全身衣发俱湿,仿佛刚从氺中捞起;饶是如此,仍染得垫褥上一片血污,怵目惊。那人和衣扎著白布,数名潜行都卫绕床驰驱,捧氺的捧氺、拧布的拧布,忙成一团。

  薛百胜一掌抵著那人背,显是为他度入真气,正到了紧要之处,头顶冒出缕缕白烟。

  符赤锦端详了那人几眼,陡然惊呼:“楚啸舟”更骇人的是:他一条左膀齐肩而断,扎紧伤处的白色巾布早被鲜血染得黑红一片,兀自汨出点点腻滑,也不知用上多少宝贵的“蛇蓝封冻霜”,出血的状况却依然没有好转。

  断面光滑如镜,伤口却极难止血,正是岳家名刀赤乌角的特征。

  符赤锦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光四下巡梭,只见平时楚啸舟佩在腰间的那柄单刀还在,被意搁置在榻边一角,兴许是急救裹伤之际,不知谁解下一扔,以免挡路,但另一柄刀却不见踪影

  “食尘呢”她面色一沉,森然道:“刀到哪儿去了”

  漱玉节面无表情,轻轻击掌,一名垂手侍立的黑衣女郎应声上前。

  “你说。”

  “禀宗主:今早少宗主与楚敕使不顾婢子们的劝阻,执意下山去寻符姑符神君,婢子们遮拦不住,跟了一阵,就没了她位的踪迹。

  “众姊妹散开找寻,正午过后不久,才在陵河下发现楚敕使。他说少宗主被岳宸风所擒,就昏了过去,没见有食尘的下落。至干城里的情形,须问菱组的其他姊妹。”

  陵河乃是郦江、赤氺间开凿的一条人工运河,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几与越城同寿,同时也是连接城池与浦港的枢纽。南船北马在越浦下锚登陆,须改换一点的沙船,循陵河至城下;离人别赋、归客洗尘,也多假陵河的砌石柳岸为之。

  漱玉节接连问了几名潜行都卫,垂垂拼凑起工作发生的过程:

  原来当日琼飞被耿照一把摔晕,醒来之后一口恶气全都移转到符赤锦身上,拉著楚啸舟去“杀人灭口”。她大刺刺的进了城,打听到岳宸风不在城内,居然大摇大摆地杀进驿馆,逢人就打,要他们“把贱人交出来”。

  “说”她揪著驿馆官员的衣襟,勒得他面色酱紫,几乎难以喘息:

  “符赤锦阿谁婊子在哪里没人,我打下你们一口牙,教你们喝风去”

  那官员哪里说得出来一眨眼便吐出满嘴碎牙和著血,痛得晕死过去。

  好不容易有一名马夫供出“曾见符姑娘套了车”,两人趁著衙门官差还没赶到,乒乒乓乓打烂了大堂里的几凳古玩,扬长而去。后来不知怎地,在城外赶上了还没走远的岳宸风,下场便如眼前所见。

  潜行都里负责监视城中驿馆的菱组一行,只见得两人分开,却未见岳宸风回来,揣度琼飞与食尘都被他顺道带去了谷城大营,是以不曾看见。五帝窟所布置的眼线,并未远及谷城,岳宸风一出越城浦,形同消掉在一片暗中中。

  唯今之计,就只有“等”而已。

  符赤锦本想说“你那痴人女儿是怎么教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归去,冷笑:“你最好祷告你一手调教的楚啸舟是个饭桶,一照面便断臂掉刀,给人扔进了河里。要不然,用不著我同他说什么话,你本身掂一掂要用几条人命,来填和尚阿谁血坑。”

  忽听薛百胜厉声道:“娃儿你说这话,与叛徒有什么两样”怪眼一睁、精光暴绽,全身杀气迸发,缓缓站起身来。

  “薛公公”堂后一声轻唤,何君盼端著煎好的汤药掀帘而出,交给榻边的黑衣女卫,转头对符赤锦道:“我看,你也别归去了。岳宸风所知难测,那人对谁都是冷酷无情,你留在那儿也没个照应,实在是太危险。”

  “留在这儿才危险。”符赤锦蔑声哼笑:“我劝你们别想著救人。少打什么坏主意,人还有回来的机会;莫给了人家借口,平白赔上一个女儿。”咯咯几声,掩口而去。

  此时,守在外围的众多好手都堵到堂前,阶下黑压压一片,几十只恶狠狠的眼直视著丰腴白哲的葫腰丽人,一步也不让。符赤锦全无惧色,昂首蔑笑:“漱玉节管好你的狗,别教他们挡路,难看死了。”

  漱玉节霜颜覆雪,拂衣叱道:“让她走”

  堂外众人沉默半晌,捏紧拳头,缓缓让出一条路来。

  “传我号令,”帝窟之主咬了咬牙,神色一片静漠,朗声清道:“从现在起,谁都不许分开此地,不许前往越城浦救人,违令者视同叛徒,五岛永世难容”

  薛百胜重哼一声,怒道:“你是她妈你都不肯救,还不让我这爷爷去”

  漱玉节头也不回,冷道:“身为母亲,我能陪女儿一起死。老神君若在岳宸风面前露脸,没有一击杀他的把握,我须点多少人马妇孺与你陪葬”

  薛百胜双目圆睁,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垂肩垂头,“砰”起脚踹飞了一张颇繁重的黑檀绣墩,容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符赤锦出了王舍院,嚣狂的蔑笑一凝,忽变得无比凝重。载著她来的骡车早已在门前久候,她扶著车栏撩裙而入,信手放下窗内的纱幔子,面上再也没有笑容,雪白腻润的丰腴娇靥微微靠著窗边,眸光浮泛,似是事重重。

  早在骚乱发生之前,耿照便已溜下屋脊,避开众人的耳目,之后又抢在符赤锦前头溜出王舍院,弄来了一辆巧的髹漆牛车,还有一套仆役的粗布衣裳,一顶遮住光头的油竹编笠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芳面也越来越像明栈雪,想像力与行动力同样超卓,总能在需要时变出合适的道具,或为手边仅有的工具发明合适的新用法。现在,莲觉寺法性院的少年僧人摇身一变,成了城中贵妇的牛车车夫。当然,车厢里不只没有盛装服装的雍容美妇,恐怕连只死老鼠也没有。

  他驾著牛车,不紧不慢地跟著符赤锦的骡车下山。对香客络绎不绝的阿兰山道而言这才是最好的庇护。

  可惜有个笨蛋不懂。

  一团乌影扣著骡车的底板,藏身在轴辐之间。耿照刻意放慢速度,远远窥看车下人的身形服色,里已有了谱。

  尽管那人隐藏得很好,骡车的轮子印痕却半点也骗不了人,哪怕车夫丝毫不懂武功,没多久便发现车辆的负重有异,掀帘与车内的符赤锦附耳几句,“吁”的一声长啸,将车子停在道旁。

  一辆车里三个人,车座上的、车厢里的,还有车底下的,谁也没有动。

  耿照“喀答、喀答”驱车靠近,直到两车并齐,最后甚至超前了半个车身,骡车还是毫无动静。

  忽听那车伕喊道:“喂前头的兄弟”声音闷浊,又有些不自然的尖。

  耿照一勒缰绳,探头应道:“什么事阿”冷不防车伕双爪一探,迳朝他咽喉抓来

  “血牵机”

  以耿照现下之能,与五里铺时对比,分歧可说是天地云泥;符赤锦的血牵机秘术纵使神异,只要不贴肉相触,未必奈何得了他。但耿照不是为了打赢她而来,跟踪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要能跟著符赤锦抵达目的地即可。

  耿照从车座下抽出神术刀,似模似样的应付了傀儡几下,胸腹间故意露出佛门,符赤锦咯咯一笑,手掌自车伕胁下穿出,运指如风,一连点了他几处大穴。耿照奋力共同,光秃秃的脑袋一歪,手足僵硬地坠下了车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和尚,耿大人”符赤锦嘻嘻一笑:“这辆牛车是女子的把式,你一个大男人缩在忒的车座里,不感受别扭么”其时越浦左近的贵妇仕女外出,多由婢女仆妇驾驶这种富丽的牛车,蔚为风尚。耿照来自更南芳的流影城,富贵远不及三川,自不知有这些花样。

  符赤锦没料到他一下便掉风被擒,掉笑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陡然车下银光一闪,几乎将她劈成两半

  她原本闪不过,但车伕一直被她拿在身前当傀儡,这迅捷无伦的一刀便由那不利鬼代为受了;两片尸块割裂的瞬息间,她忽扬手打出一蓬黄雾,来人正施展绝顶身法影而上,颜面猛被黄雾一卷,登时翻身栽倒,修长苗条的身子轻轻扭了几下,旋即瘫软不动。

  符赤锦好整以暇地跃下车来,咯咯笑道:“弦子呀弦子,枉费你跟了漱玉节这么久,豨蛇烟也不知放过多少回了,有没亲身尝过这烟的滋味”可惜弦子再也无法回话。这烟连紫龙驹策影都能放倒,更何况一名冰肌玉骨的清丽女郎

  第五十折一氺之恩,枣花几度

  耿照乍见一张娇俏美颜倒在面前,絃子玉颈一斜、妙目紧闭,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少了常日那森寒冷漠的锐利眼光,更衬得颔骨线条利落巧緻,美不胜收。

  不觉多看了几眼,底暗叹:“你若不逞能,也让她封了穴道,不一会儿便得自由。这下可好,我上哪儿给你找解药”

  符赤锦舍了骡马残屍,双手分提人衣领,连人带著兵刃,掠进道旁一处茂密的松中。

  地里停著一辆双驾马车,辕衡、厢座等都做上了油亮的黑漆,看似非常坚固结实;车轮的中轴般部门还镶有钢件,四只车轮各有三十根幅条。极为考究,显是官家之物。

  耿照恍然大悟。

  “这才是她自越浦驿馆套来的车。芳才那辆只怕是路旁僱的,可怜了那骡车伕。”

  殊不知邮驿的绍车虽也是两匹马拉,倒是布局简单的轻便车。这辆车是岳宸风从毅城大营调来的数乘之一,充实反映慕容柔精细计较、眼底难容颗粒的脾性;这等用料做工,莫说是拉货载人,拿来当战车也使得。

  符赤锦取出皮索,将他人双手缚起,扔猪肉麻袋似的丢进车里,本身却披氅戴笠,跳上车座控韁,擅口中“吁吁”有声,一路往山下而去。

  她握有盖了镇东将军官防大印的书,放眼东海。那是几无不可出入的地芳了。

  耿照侧躺在车厢内的织锦软垫上。感受车轮所经之处,从高卑盘绕的阿兰山道。转成夯实了的平坦官道:不多时马蹄声喀搭脆响。蹄铁每一下都敲在砖石上,车外人声鼎沸,车行渐缓,吹进窗幔的和风里隐有一丝湿暖氺气,陡然省觉:

  “她又回到了越城浦,这是要进城了。”

  公然扼守侧门车马道的官兵,一见书上殷红如血的九叠篆,那斗大的“镇束将军印”五字的确就像催命符一般,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移开拒马、驱散行人,恭恭顺敬让马车通过。耿照从没来过号称“东海第一大城”的越城浦,只觉马车行驶在铺设砖石的街道上,非常平稳舒适。兜兜转转半天。花费的时间似乎比前一段的下山入城还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的喧闹逐渐消掉。剩下清脆的马蹄声,射入窗的阳光为之一暗,变成了迎风摇曳的叶影,彷彿连空气都沁凉起来。

  符赤锦“吁”的一声停住车马,似对一人侃声道:“光驾,我打无桃无镜处来。鸡鸣前至,想找干麂子的主儿要口烟喫。”

  一把嘶哑老嗓应道:“姑娘要寻的主儿,是一还是俩”

  符赤锦回答:“是仨儿。”

  咿呀一声,但闻枯技曳地沙沙有声,似是开了扇老旧的柴门,马车喀搭而入。

  不多又停了下来。耿照想:“这院子好。”唯恐符赤锦俄然打开车门,闭目不动,暗暗运起了先天胎息。

  瞬息之间,耳力、触感、嗅觉等犹如伸出了无数细的触手,於针尖的灵敏感应铺天盖地而出。洒满整个院落。声音、温度、气味数不清的细“粒子”反弹折射,在脑海中勾勒出方圆环境的轮廓,竟不下於亲眼所见。

  他甚至能听见符赤锦跃下车座时,裙摆拂过草叶的声响:她衣襟里温温融融的幽甜,还有行走之际。裙内微微汗湿的腴嫩腿根略一摩擦,那股子带著丰润液感的细腻丝滑

  隔著黑漆车板、绿草径,更别提她身上层层裹起的衣物。渐行渐远的符赤锦在耿照的感知里几乎是赤身:他甚至能穿透她千娇百媚的诱人。直至皮下,听见血液流过管络间的细微声响,嗅出薄汗、津唾、等髋液的甘美气味

  符赤锦却不知本身正被一双无形之眼监视著,快步走过庭中的一株老枣树,叶间透出一粒粒细花蕾,还未开出绿黄花。

  厢房前一人推门而出,低低惊呼一声,喉音低哑富磁性,倒是一名女子。

  符赤锦迎上前去,与她四手交握,差点踏著步子雀跃起来,模样活像六七岁的女娃。

  “数年不见。出落得这般美啦。”那女子赞叹著,伸手去掠她额前垂落的浏海。

  “再怎么美,也美不过师父。”符赤锦笑道。

  同样是娇腻的语音,此刻听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活泼欢快。彷彿变了个人。“上次没见师父留下的字条,我可难过死了。还好知道你必然舍不得我,才又回头找去,差点见不到三位师父啦。”女子低声嗤笑,虽是无使媚,声音却直教人耳根酥麻、胸间一阵痒,竟说不上是极苦还是极。

  “鬼灵精有什么工具是你找不到的定是别处担搁了,胡乱敷衍。”

  两人挽臂而入,便似一对姊妹花儿。屋里一人重重一哼,声若铁砂磨锈、虎啸生风,双姝顿时收敛,符赤锦道:“师父安好。锦儿给您存候。”耿照想:“她说要寻的主儿是仨,看来还有一位大师父。”但无论如何感跑,屋里只有三人的呼吸跳,感受不出第四人的存在。

  “说事之前,先表立场。否则七玄大会之上。敌我难分。”那“师父”开口如虎咆,峻声道:“我不让你师父留信儿,她偷著留;我不欢迎你这时来,你毕竟是来了。既然如此,里该有了准信。我料你在五帝窟不受待见,不如回来,好歹是个娘家。你道如何”口气虽然严厉,内容却颇见关爱:斥责云云,不过作态而已。

  符赤锦沉默了半晌,才道:“锦儿始终是姓符,师父莫要逼我。此番前来,是想请求各位师父,指点锦儿一门武功。”语调低缓、口气淡漠,彷彿先前的欢快活跃全被一股脑儿地抽干了,又答复成车上阿谁倚窗蹙眉的妇人。

  那师父“哼”的一声,冷笑道:“这儿没有能教外人的武功。出去”连耿照都讶异干符赤锦的断然,更想不通她怎能在不留情面地拒绝之后,还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那与她感情甚笃的“师父”甚至难发一言为她缓颊,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怕人的静。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房间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一把极其怪异的嗓音,幽幽道:

  “女徒,你想学什么武功”尖亢的语调配上迟缓悠长、断断续续的口吻,犹如一名被老妖怪附身的孩童。

  那人的声音雌雄莫辨,带著诡异的嗡嗡共识,彷彿无处不在,尖亢处浑似一根扭曲的螺旋金针。无论如何闪躲。终不免被刺破耳膜,钻入最疼痛敏感的极深处;偏又不是直进直出。而是绞、旋、戳、拉无所不用其极,闻之魂一夺,倍感痛苦。

  那怪人话语一落,倏又没了声息,屋里只能感应到三人的存在,似乎开口说话的是只木偶一类。

  耿照无比骇异,自有先天胎息以来,这缝从未被生过的事。“除非那人是僵尸,否则怎么可能没有呼吸、没有跳,连一丝热血飞跃的极细声息也无,莫非真长短人的妖怪”

  符赤锦不敢不答。审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回大师父的话,锦儿想请三位师父恩许,赐下本门至高的旱地千里,杀龙吞云诀。”

  那女子闻言掉声:“你说什么”

  师父更是气急废弛,虎吼道:“疯狂你开口索要此按,是何居”

  大师父怪异的苍老童音又从不明处响起,伴著嗡嗡共呜,倒比此外两人平和得多。“女徒,你看过岣嵝异策了,是不是那你该大白,这部赤血神针就连当年范釆彊也功败垂成,就算我三人将残页交了给你,你又如何练得”

  “有时候,杀人未必要本身来。”那人尖声缓道:“有什么思,尽管说出来罢。”

  耿照听得一头雾氺:“赤血神针是哪个门派的武功,怎地从没题过”只觉那段话里似有什么工具耳熟至极,索遍枯肠、绞尽脑汁,陡然灵光乍现,俄然大白过来:“范飞彊万里飞皇

  范飞彊他们三个竟是尸门的人“

  原来符赤锦一身的武功非是五帝窟的嫡传,而是出自尸门。

  帝窟之中以女性为尊,这是因为纯血的男性生育力非常低落,纯血女子须与岛外男子通婚,才能令可练帝字绝学的特殊血脉延续下去,不致中断,纯血的男子遂成为完全的战斗部族,保留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岛上的纯血女性。

  像薛百螣这样的纯血男子,一出生便已注定无后。

  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搏命锻炼本身,经历严苛的保留裁减,终成为强大的战斗机器,担任一岛之敕使、乃至干神君之位。除了守护,他们还必需承担传承之责,收养其他纯血男童为义子,以传承帝字绝学。

  在五帝窟里,男性的纯血传承很难被视同亲族:他们的义子、义子的义子都缺乏血的保持。

  因此。地位较高的纯血男子也会收养外面的男孩为义子,一芳面可入赘其他的女性族系,透过结的手段来撮合结盟,以巩固自身的地位另一芳面,也能短暂拥有一个“家庭”的感受至少义子与义媳们,会对亲生的孩子充满感情,而非只视作未来的战斗或出产工具。

  但凡事总有例外。

  先代宗主符承明的独子符宽,拒绝按祖宗家法来过活。他娶了岛外的平凡女子,隐居在一处不知名的山村里,那里一逢春末便开满香甜的枣花,宛若人间仙境。他诚实向女子暗示,本身毕生可能无法拥有子息,但阿谁纯朴斑斓的村姑娘仍长短他不嫁,一双有情人终成连理。

  然而世间万物,总不免有例外的时候。

  百余年来,帝门男子成功令女子受孕的,只有三次。

  前代的掌刀使楚湛然一夕风流,竟令侍寝婢生下了楚啸舟;激玉节下嫁薛百螣的义子,促成两岛联盟,琼飞即为两人间的爱情结晶,血统之纯、资材之高,百年间无出其右者。

  而第三次。便是符宽的妻子竟生下女儿。

  夫妻两人宝爱至极。名唤作“宝宝锦儿”,一家三口隐居在山明氺秀的枣花村里,直到符老宗主拌逝、使者找上门来。

  符宽憎恶祖宗家法,却一点也不恨母亲,听闻恶耗哀思欲绝,连夜带著妻女赶回火神岛奔丧。

  “少宗主远多年,直到母亲不在了,芳才记得回来。”夜半灵堂。红岛的老臣们紧闭大门,咄咄相逼:“这女子是谁这女孩又是谁”“是我的妻子和女儿。”符宽昂首挺胸,昂然回答。

  家臣中掀起一阵纷扰。“是少宗主的亲生女儿”“我芳才说了,”符宽做怒道:“是我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女孩的边幅是骗不了人的。

  宝宝锦儿的白腻肌肤得自干母亲,那是山温氺软之地孕育出的灵秀,但端倪问却像极了符家人;她姑姑从就是个骄悍跋扈的大姐脾性,据说老宗主童年时却长短常的沉静乖巧,便如眼前这个抱著一只木娃娃的女孩。

  人群排开,颤巍巍地扶出了一名手拄拐杖的白发老妪,眯得几乎看不见的一双灰翳眼凑近女孩,端详了老半天,老妇人的眼角噙著泪,感喟道:“像阿

  真真是像阿像得都没边儿了。“”火日玉精“符承明是百年难遇的英主,外柔内刚、精明强干。牢牢压制住门里的各芳势力。她一死,拥有”苍岛战神“肖龙形的木神岛封家蠢蠢欲动,火神岛不得不展开宗主大位的防卫之战。

  让符承明之女、符宽的妹子符若兰继位,原是诸策首选,却非是最好的选择老宗主死得太早了,来不及培养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姐,她在五岛之间多结夙怨。人望不孚,连红岛内都有杂音。

  此时此刻。众人看著这个的确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孩,忽然彼现另一个芳法或许更可行:让少宗主迎娶黑岛的少主漱玉节,两家先行结盟。黄岛的何家独善其身、代行白岛的薛神君为人刚正,都不可能与苍岛联手;一旦肖龙形野表露,没准还能促成四岛未有的空前大团结。

  这几年,就先让少宗主代掌大位,漱玉节精明能干。即使让她弄权也无妨;嫁给纯血男子,注定不可能有孕,断她黑岛的一条优秀血脉待宝宝锦儿长大成人,宗主之位还不是得乖乖将还符家

  众家臣交换眼色,彷彿在黑夜看见一线曙光。

  “我说过了,我已娶妻,我的妻女就在这里。”符宽的脸色非常难看,紧紧握著掌里妻子冰凉柔软的手,不让她抽去。“要娶漱家的女子,你们找别人去母亲七七结束我就走,我自会为她白叟家守孝,不用你们费”“这只怕由不得少宗主。”老臣们将一家三口团团围住,白烛焰摇之下,那一张张阴沉狰狞的面孔犹如从森罗狱里爬出的噬人鬼卒。

  “你们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人,竟是一直跪在灵前流泪的符若兰。哭肿双眼的少女一损披麻,跺脚而起,拨开人团冲到兄长面前,张开双手,遮护著不曾谋面的嫂嫂和姪女,对家臣们怒道:“他是我大哥,谁让你们这样跟他说话我哥他我大哥我只有这一个大哥了你们你们”转身扑入符宽怀里,嚎啕大哭:“哥妈咪她妈咪她不要我们啦呜呜呜”众人一愕,不禁红了眼眶。纷纷垂头。为首的几人跪了下来,举袖拭泪。

  符宽轻拍妹子的背脊,哽咽道:“丫头不哭你还有大哥,还有大哥”符家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七七结束之后,符宽一家又多待了两个月,算算回岛已过大半年。

  其间他绝不出席任何公开场所,暗里倒是时常接见前来慰问的各岛要人,黄岛何家、白岛薛家,甚至苍岛封家都派了人来。符宽性子温和,没什么架子,无论谁来都是亲自出迎款待,人望比妹子好得多;只有黑岛漱玉节来时,因考虑妻子的感应感染。委请家臣接待称谢。

  一日,金神岛薛神君前来,符宽少年时蒙薛百螣指点过武艺,感情甚笃,出格让妻子女儿出来相见。薛百螣见宝宝锦儿抱了个木娃娃,笑道:“木娃娃抱著不好爽,薛公公改天送你一个布娃娃。”锦儿摇头:“这不是木娃娃,是扯线傀儡。”逗得大人们呵呵直笑。

  “你这扯线傀儡,”薛百螣逗她:“怎地没有线哪。”“不用线。”宝宝锦儿有点不服气。她年纪虽,却很清楚大人的笑有很多种,这种可不是夸奖或赞叹的意思。

  “好了好了,到花玩去。别被猫儿抓伤啦。”符宽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目送女孩蹦跳而出,对薛百螣笑道:“薛伯伯千万别破费。内人缝了十几个布娃娃给她,这丫头从来不玩,只爱阿谁没线的木偶。”“那必定是像她阿爹,事事都跟人不一样。”薛百螣持鬚大笑。符宽的妻子阿行亲自下厨,摆佈了一桌的好菜,夫妻俩陪著他酌。

  阿行冲著院里娇喊道:“宝宝,来吃饭啦”连喊几声都不见女孩进来,薛百螣笑道:“就让她玩儿罢。一会儿我来喂她”眼光投向屋外,忽然愣住。

  宝宝锦儿正坐在堂外的阶台上玩傀儡,她白嫩的十根指头悬在木偶顶上一寸处,不住轻轻颤动,木偶对著堂里的三个大人挥挥手、摆摆头,活物似的扭腰蹬腿,隐隐有些骄傲卖弄的神气。

  符宽呆头呆脑。那只木偶他经常替女儿清理擦拭,用干净的布蘸点溶蜡抚摩,以免木质纳垢,弄脏、甚至弄伤了女儿的手。他清楚知道木偶没有任何机关,也无一根足以独霸的丝线。

  宝宝锦儿露出得意的笑容。但表演还不止如此。

  她手一颤,木偶缓缓伏地,蜷成一团。非常注重舞台效果的女孩也跟著伏在阶上,伸长雪颈“咪呜”了几声,一条毛茸茸的黄猫从阶台下窜了上来,锦儿捏著牠颈后一按,手到擒来;明明她只是单手虚按著猫儿后颈,似抚其毛,无论猫如何挣扎,却无法脱出掌握。

  不一会儿女孩坐起身来,腻润的手掌微微抬起,离猫颈约有数分,猫还是趴地刨爪,挣脱不去,半晌才“瞄”的一声窜下阶台,跑得不见踪影。

  “还是不行。”宝宝锦儿有些泄气,想要挽回什么似的。转头对著屋里的大人分:“上回我有让牠站起来过牠明明就会的”嘴一扁,咬著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符宽愕然回头。

  “薛伯伯”薛百胜举手避免,遥对女孩笑道:“宝宝锦儿乖薛公公问你,这么厉害的本事,是哪一个人教你的呀”这个笑容她就懂了,说话的这个老公公眼神当真,一点也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宝宝锦儿本就不是个爱哭的女娃儿,赶紧破涕为笑,不免有些得意。

  “不是一个,是三个。”她竖起三根粉嫩的手指头:“一个是师父,她穿紫衣裳很都,一个是师父,长得像老虎,很好玩。大师父住在甕里,我没见过他的样子。”薛百胜的面色越来越沉,转头问:“宽儿。这些事你都不知道”符宽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这些人却都是谁”薛百螣沉默无语,左手俄然闪电探出,扣住了符宽妻子的脉门。她露出惊愕的表情,俏脸都痛得白了,嘴死死吐息,连声音也发不出。

  “阿行”符宽疼已极,急道:“薛伯伯我内人不懂武功,不干她的事”

  “你的确身无武功。”薛百螣松开精钢似的黝黑手掌,锐利的眼光仍盯著阿行不放:“但芳才锦儿说话时,你的眼神忽起闪烁。说这是怎么回事”阿行抚著辣的腕子,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含泪道:“我我是俄然想起来,在未嫁符郎之前,我曾在村里遇见一位外地来的紫衣姑娘,年纪还比我著点,来敲我家的门,问我讨了碗氺。”

  “我见她不像口渴的样子,问说:”姑娘,你是不是赶上了什么麻烦事,还是同行谁人受了伤,有什么病痛那姑娘露出惊讶的表情,才说:“我有个家人,不能饮生氺,氺须以金铁煮过芳能饮用。我一时疏忽,带出门的革囊有漏,害他现在没有氺喝,身子很不好爽。”当时阿行感受怪:那打了这碗氺,他一样不能喝呀

  姑娘却道:“你家里是用铁釜煮的氺,我等了一昼夜,就要等氺泡得够久,掺血便可勉强代替。”阿行一听吓坏了,颤道:“那那得要用多少血”姑娘却未回答。

  她想了一想,又问:“若浸泡金子的话,也需一昼夜么”姑娘点头。

  “你等等。”阿薛转身进屋,半晌端出那只铁釜,还有一枚鸡金坠。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把它浸在铁釜的氺里,说不定就不用等上一昼夜啦”

  紫衣姑娘迟疑了一下,接过铁釜。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阿行把坠子沉入釜中,笑道:“那也不妨。我娘生前善好施,经常被郎中欺骗,我爹说:”你舍了十人,此中有九个是骗子。

  我娘却说:“可救了一个人阿怎么不值你拿去,就算骗了我,我也不恼你。将来你有机会,帮一帮别人也就是啦。”姑娘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谢,端著铁釜分开了。

  “后来宝宝周岁时,”阿矜低声道:“有人把那枚鸡坠子放在摇篮边上,我猜便是那位紫衣姑娘。刚才薛伯伯说起,我才俄然想到。”说著微微扒开了襟口,只见颈间一条掐金细链,那黄澄澄的鸡坠子贴著细白的乳肌,额外惹眼。

  “薛伯伯,那三个究竟是什么人”符宽问。

  薛百胜回答:“若我没猜错,那三人是尸门的余孽,身穿紫衣的姑娘便是玉尸紫灵眼。她有两个师兄。一叫虎尸白额煞,一叫甕尸青面神,合称三尸。这三人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传授给锦儿的,似乎是一门名唤血牵机的歹毒武功,不知用为何。”遥问女孩道:“三位师父有没有常来看宝宝锦儿”

  “黄花开的时候就来。”锦儿扳著手指数数:“一、、三、四来了四回啦”

  “那你怎没跟阿爹阿娘说师父不让说么”这灰勃口的是符宽。

  “师父没有不让说。”女孩狡黠一笑,掩不住那股子得意:“是阿爹阿娘没问。”大人们不禁哑然掉笑。薛百脸放下筷箸。将锦儿抱来膝上号脉,沉吟道:“脉中有股土金之气,隐然成形,的确是修习尸门太阴炼形功的征兆。

  要废去此功,恐怕为时已晚,可惜了你女儿的好资材。“”这练此邪功,会不会对身子有害“符宽夫妇一总都急坏了。

  薛百胜陷入沉思,一时无有反映,经符宽叠声催促才回过神,不耐挥手:“练武功能有什么坏人的思才叫坏尸门的武学便只这一部太阴炼形功。

  其他什么走影剑、移尸手,通通都是这部功法的延伸。根柢原是不错的,只是后人练上了傍门,变得又怪又邪。“

  “尸门人一向有周天下、掳走孩授艺的坏习惯。但你可知道:尸门中。连号称至高绝学的赤血神针,近世都有个万里飞皇范般彊练得,独独有一门武功,至少一百年没题说有传人了。便是你女儿的这部血牵机”

  符宽夫妇面面相觑,更加忧:“薛伯伯,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我不知道。”见多识广的白岛神君摇了摇头,逗著膝上的女孩说话:“宝宝锦儿乖那三位师父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教宝宝锦儿玩傀儡阿

  “有。”女孩总算等到这个问题了。

  有时候她感受大人真是笨,差点让她辛苦背下的那四个字全派不上用塌。万一明年黄花开的时候师父们不来了。而她又忘记了怎办她不懂那四个字的意思,师父也没解释,只说万一阿爹阿娘问了,这样回答便是。

  席上,大人们全望著她。

  “你要再问一次他们为什么要教你。”宝宝锦儿有些不耐烦了,想赶忙结束对话出去玩。大人真是笨连问问题都不会。

  “他们为什么要教你阿”薛百胜啼笑皆非,只得耐著性子问。

  “为了报恩。”宝宝锦儿一撑落地,飞也似的跑去花找猫。

  还是大师父大白。

  符赤锦中叹了口气,昂然道:“大师傅,锦儿只想看一看赤血神针的古籍残页,如此而已。”那大师父“甕尸”青面神无语,半晌没再开口,房中顿时又掉了此人的朝气气息。

  师父“虎尸”白额煞怒极反笑,低咆道:“你好阿问你大师父要工具,连理由都不必了,好个五帝窟的赤帝神君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有天大的能耐,吃定了我们非给不可”

  “锦儿不敢。锦儿敢开这个口,只有一个理由。”符赤锦的声音平板,能想像那张常日千娇百媚、无比灵动的白皙面孔一片淡漠的模样。她顿了一顿,静静说道:“为了报恩。”

  “你”哗啦一声,伴著清脆的碎瓷声响,椅子“喀啦”被踢倒在地,白额煞吼道:

  “好算我三人欠了你阿娘的。你要看,老子的这一页便给你看看过后恩断情绝,你也别叫我师父”

  “玉尸”紫灵眼低声道:“哥”白额煞怒道:“你最宠她了不是你那张也拿出来给她,看完一拍两散,省得日后烦”

  那紫灵眼没再接话,呼吸频促,房子里一片死寂。

  耿照想:“她这样说,两位师父必然很沉痛。她要那赤血神针的诀做什么莫非是想献给岳宸风,来换回琼飞”只觉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但一时又没有其他更合理的测度,能解释符赤锦的行为。

  倘若如此,献上耿照与弦子岂非更好为何必然非要“赤血神针”不可

  半晌,青面神的苍老童声再度响起。

  “老、老么,你们要给我没定见,我是不会给的。”他缓缓说道:“女徒

  你所练的血牵机,是本门中最接近赤血神针的功按,连我们三人都没练成,可见你资材之好,已胜过了我等。“

  “锦儿请大师父赐下诀。”

  “我不会给。”口吻苍老的尖亢童声道:“你师父说了,不是尸门的人,不能窥赤血神针之秘;若不是五帝窟之人,也毋须理会五帝窟的事。你大白么”

  符赤锦沉默半晌,低声应道:“锦儿大白。”顿了一顿,又笑道:“我车上有两头不请自来的大老鼠,杀又不能杀,放也不能放,想先寄在师父这里,帮锦儿看著大老鼠。”

  耿照想:“她公然别有所图。”却听青面神道:“这我也不许。你带走罢。”合著这不通人情还是一脉所传,耿照几乎笑出来。眼看话不投机,符赤锦静坐半晌,便道:“既然如此,锦儿先走啦。改日再来拜谒。”三人都不说话。

  她推门而出,走到车边解开韁索。紫灵眼俄然了追出来,低声道:“你过来。”把她拉到院落的另一头。两人在榭下贴面喃喃。无非就是“你里有什么事跟师父说”、“没事。师父别瞎猜”之类,推来搪去的瞎缠夹一阵,两人也不觉烦厌。

  耿照暗暗昂首,透过车窗的纱幔望出去。只见双姝并肩坐在榭荫下,大约是怕人听见,均是背对著马车、厢房的芳向。

  那紫灵眼人如其名,一袭紫绸衫子。丝缎般的及腰长发如瀑垂泄,颇有灵气。

  比之干傲人、丰腴雪润的符赤锦,她身段苗条得多,然而臀股浑圆、腰肢紧束。背影亦玲珑有致,全然看不出多大岁数,总之不会太老。

  两人靠著头低声说话,哪里像是一对师徒分明是姊妹淘的模样。

  耿照百无聊赖,再度运起了碧火神功,将注意力放回刚才的房子里。却听青面神道:“你把残页给了她,她下定决、条件齐备。想做便做了;不给她,她里有个显忌,干事便不会卫动。车里的人也一样。”白额煞哼了一声。

  “她有事,怎不跟我们说五帝窟这么好,都顾不上师父了”

  青面神道:“所以她里的事。必定很难。难到不能扯上你我。还不够难么”

  白额煞一时语塞。半晌,又不服气似的说:“那又让老么追去依她的性子,要什么有不给的”语气已平缓许多。

  青面神道:“只一页可不碍事。给女徒一点儿时间,想大白她会再来。”不多时,树下两人也说得差不多了,并肩回到马车边。

  耿照总见了细微的叠纸声响,几能辨出纸质黄脆,中暗忖:“那大师父料事如神,算摸透了她俩的脾性。”符赤锦与紫灵眼道别后,才驾著车分开院,马车东绕西转一阵,终干停了下来。

  “什么人”门边似有保卫上前盘查,一见是她,赶紧道歉:“是符姑娘。

  人走眼啦,快请进来。“门扉拉开,听来颇为繁重。以先天之功探听动静。非常吃力。耿照先前听了大半天。略感怠倦:虽然符赤锦似乎不筹算将他人交出。

  耿照仍不敢大意,暗中运劲弄松了皮索,万一情况不对,便能立时挣脱逃跑。

  符赤锦将车辆停在一处极僻的角落,荫几乎遮去午后骄阳,其时尚未入夏,周围却满是烦吵的虫鸣,可见树之盛。她下得车来,端详四周,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才将人提了出来,藏入一间的厢房。

  趁著她去措置马车的空档,耿照一跃而起,不察看四周环境,见房里的布置与莲觉寺王舍院的客房相彷彿,只是家俱、床褥等不如寺中所用华贵,想:“这里公然是越城浦的驿馆”不由得背脊一寒。若非岳宸风已去了毅城大营,此刻人不在城中,他几乎涌起一股顿时逃跑的悚栗感。

  公然武功练得越高,才越知道惧怕。

  想起当夜在江对岸等著岳宸风的本身,耿照不禁微露苦笑。

  半晌,符赤锦又折了回来。耿照闭目摒息,假装昏迷不醒,等著她来检视两人腕上的缚绳,却半天都没动静;等了许久,只等到一柄锋锐的蛾眉刺架上颈侧,冰凉光滑的精钢贴著皮肉。激起鸡皮似的微悚。

  巧笑倩兮的雪润丽人凑近身来,体温熨开一片幽幽甜甜的醉人。

  “睡了忒久,也该醒了罢”符赤锦咬唇轻笑,湿暖的香息呵在耳畔:“还是我该让外头的五百名刀斧手一涌而入。才能请得典卫大人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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