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女病
苏安吃了几颗葡萄,压了压自己的心情。
裴季言不急，安静地看着她。
以前苏安很讨厌裴季言一言不发的样子，她总是觉得裴季言要多跟自己说话,说着要多有点什么样的神情，她才能感觉到裴季言的在意。
但是现在,她觉得裴季言这样是真的会让人很安心。
他做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的，不像她,总是只在意自己当下感受到的，想要知道的。
说话做事也是一样的，裴季言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多问，要是她想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苏安自己安静地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想,还是告诉你吧。”苏安说，“这件事我现在能憋住，以后也不一定能憋得住。”
现在这件事还不算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徐星还没有走。
苏安自己拿不定主意，她现在告诉裴季言,还能参考一下裴季言的意见,总不会等到很久以后怎么都没有办法回头的时候来后悔。
“嗯。”裴季言只是应了一声，却也会让人觉得挺安心的。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会让人信任。
苏安手上捏着一颗葡萄，虽然她已经这样决定,但是要开口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吃力。
葡萄带着轻微的酸涩味道。
苏安咬下去那一颗，有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过了会儿，苏安才缓缓开口，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裴季言,她尽量没有错过每一个细节。
给人讲起来的时候，苏安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很早以前就是有征兆的。
以前她发现徐星不识货的是时候，没有太在意，苏安并不是那种会太在意这件事的人，后来见到徐星跟向宗吵架，苏安也只觉得是向宗对徐星不好。
再后来，一个她今天才想起来的细节。
徐星跟她说过，觉得她跟裴季言是很般配的，不用考虑家庭…
在徐星的眼里，裴季言是跟苏安门当户对的关系。
她会这样说，其实是因为她自己跟向宗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问题，她跟向宗就不是那种门当户对。
就像跟裴季言以前的事情一样，这样说起来以后才会注意到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那些东西。
人的一生里。
或许很多东西是很早以前就埋好伏笔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再回头的时候，会发现命运早就给自己写好了答案。
苏安讲完以后，自己的瞳孔颤了颤。
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一点点哽咽，她说：“其实我真心的朋友算不上特别多，我跟娆娆从小一起长大算一个，段梓也是认识很多年了，算是一个。”
“再然后就是徐星了。”
裴季言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们俩虽然没有认识很久。
但是友情这种东西，不是靠时间来衡量的。
苏安越想越觉得难过，她到了现在依旧需要花一些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人的生命在这个时候脆弱万分，说要离开就真的要离开。
她以为的朋友，就是大家会一直呆在一起，是姐妹就会一直是姐妹，最多有时候一些小小的争吵，那些事情是无法改变她们之间的关系的。
但是生离死别会。
苏安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怎么都考虑不到这个问题上，却没想到这件事离自己竟然这么近，而且她竟然就要开始经历这样的离别。
“所以我之前很生气啊。”苏安说，“向宗什么都不知道，他干嘛那么凶我们星星。”
裴季言叹了口气：“可是向宗也是无辜的。”
他交往了很久的女朋友一直在欺骗他，身份是假的。
甚至还被向宗抓到了徐星劈腿现场。
在向宗眼里，可能徐星的一切都是假的，连爱情都是假的。
他以前也是个骄傲的富家小少爷。
一心一意地对待徐星，最后却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苏安沉默了会儿，不可否认现在想想向宗也是可怜的，她问：“那你准备告诉向宗吗？”
裴季言说：“不。”
“为什么？”
裴季言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说：“徐星自己做的决定我们无权干扰，这件事我们不要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判断正确与否。”
或许，她应该告诉向宗这个秘密。
向宗会理解的。
只是这样向宗到最后会更难受。
这段感情这个选择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徐星只是选择了一个，她觉得对的方式。
苏安挠了挠自己的手心，嗯了一声。
她说，“我们是应该尊重她的决定。”
不要劝，也不用劝，更不能劝。
裴季言迈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苏安的后背，轻声说：“现在只要做到一些，你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就好了。”
苏安点头。
闭了闭眼。
每次这个时候都很想掉眼泪。
但是苏安又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又哭了。
她正在努力放空自己的时候，忽然听到裴季言的声音，他就这么看穿了她，说：“要是想哭的话是可以哭的。”
“会感觉到难过是人之常情。”他说。
苏安觉得自己这两个月掉眼泪的含量过高。
她嗓间一紧，开口几分哽咽：“不是说好的长大了就不爱哭了吗？”
“怎么我长大了以后觉得很多事情更难过了？”
裴季言没回答，只是伸手把苏安揽进自己怀里，她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没长大的时候没心没肺的，很多事情都不会难过。
但是成长以后，才会发现更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
这天晚上苏安做了很长的梦，像是把她以前二十几年的记忆全部回放一遍。
睁开眼醒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疲惫。
苏安伸手，感觉到身旁男人的体温，她迷迷糊糊地拍了裴季言一下。
“裴季言，我的生日礼物呢。”
生日过后醒来下意识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找生日礼物的，苏安虽然人没有完全清醒的，但是还是很清楚自己是要先拿生日礼物。
裴季言是醒着的。
他的睡眠很浅。
很早以前苏安就很奇怪为什么别的男孩子一睡觉跟个死猪一样吵都吵不醒，但是裴季言睡觉就很浅，一点动静他都能醒。
都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苏安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被裴季言逮到。
也是苏安知道裴季言的身世以后才想起来，那会儿她起夜，裴季言睁开眼问她去哪儿的时候，语气是带着轻颤的，是小心翼翼的。
裴季言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淡然。
从来都不是。
相反，他可能比别人都要敏感。
裴季言侧身，顺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说：“你先起床，我带你去领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还要出门啊？”苏安打了个哈欠，“这么好的周末，竟然要早起，我还想等你给我生日礼物以后睡个回笼觉呢。”
“晚上早点睡。”裴季言说，“还是说，你不急着要生日礼物了？”
苏安听到这句话，瞌睡醒了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要啊！怎么不要！”
“跟个小孩儿似的。”裴季言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都对生日礼物不感冒了，只有苏安二十五年如一日，永远像个小孩儿。
永远期待。
苏安一身轻哼，下巴微微抬起：“我至死是少女。”
“好。”裴季言也起身，捏了捏她的腰，“那起床收礼物。”
苏安平时赖床挺久，今天急着收礼物，赶紧起床洗漱，她先进去，听到裴季言在外面跟人打电话说着什么。
一大早就起床工作啊？
这可是周末！
苏安没多想，只觉得裴季言确实是应该赚大钱的。
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不过还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周末付出出去来加班的，但是裴季言真是个钢铁人，坚固地不行。
一天二十四小时，感觉二十四小时都能随在线。
哎…
以后要是她又不想努力了，就让裴季言养她好了。
苏安洗漱完，出来听到裴季言在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你放心曝光，这件事景安撑腰。”
苏安：？
什么事？
苏安蹑手蹑脚地摸过去，想偷听，结果那边电话挂断，什么都听不到。
苏安哼了一声，说：“怎么，景安不是给我撑腰的吗？”
“嗯？”裴季言应着。
“怎么现在到外面到处给别人撑腰呀。”苏安假装不开心，“怎么回事？你这个渣男！是不是你对每个女孩都是这么说的呜呜呜呜。”
裴季言：“男的。”
苏安随即瞪大了眼睛：“艹，你骗婚…？”
裴季言笑了一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没闲工夫跟她开玩笑，认真解释：“是一个独立品牌，很小的品牌。”
“啊。”苏安愣了下，这也太突然了。
“你昨天跟我说了以后，我就安排严俊去查了，这种事情其实调查起来还是挺轻松的。”
“…就这么快啊？？”苏安整个傻掉，“既然这么简单，那之前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外面是有风声的，只是你不了解，很多消息也被简林夕那边压了下去。”裴季言说，“这件事只是一直没闹大，但其实本来就是存在的。”
苏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因为本来就是存在的，所以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是。”裴季言回答，“变聪明了。”
“……这么简单谁不懂！！”
“以前的苏安不懂。”
苏安：……
我忍。
因为她真的一点都不占理。
以前的苏安。
这五个字听起来就怪恐怖的。
一根筋，执拗，沉浸于自己给自己构造的世界之中，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也不考虑自己错没错。
所以她才一直无法理解别人。
苏安哼唧了两声，没说话，等裴季言继续解释，裴季言说：“联系了那边的品牌负责人，说是因为之前Beauty一直给他们压力，忍一时就过去了，要是不忍的话……”
苏安接话：“Beauty是不是威胁他们，说要让他们整个品牌做不下去？”
裴季言点头。
“狗仗人势。”苏安呸了一声，顿了顿，“我这成语用对了吗…？”
裴季言低了下头，噗嗤一声。
苏安摆手：“算了算了，反正就是简林夕仗着自己有点东西就欺负人呗！！真是不要脸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要脸！”
永远欺负弱小。
刚才还在大骂裴季言渣男的苏安，这个时候拍了拍裴季言的肩膀。
“嗯，裴总，靠你给这些小可怜撑腰了。”苏安语重心长地说，“实在不行，我可以叫我爸…”
“不用。”裴季言眯了眯眼。
苏安抬眸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裴季言这个人其实挺狠的，男人眯着眼，语气让人觉得很危险——
“处理Beauty，比踩死一只蚂蚁简单。”
苏安：……
你好狠但是好帅。
本来就是不用放在心上的渣滓，现在逮到简林夕的把柄了，看他们不得给Beauty老家都铲平了？
这件事苏安很快放心下来，她根本就不用做这种担心。
“那你刚才在外面打那么多电话都是这个啊？”苏安眨了眨眼，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你好像给好几个人打了个电话呢。”
裴季言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医院的。”裴季言交代着，“之前陈阿姨在那边住院，我跟医院几个专家熟悉，顺便问问。”
大概是帮徐星问了两句。
苏安敛了下眸，看裴季言没继续往下说，也知道肯定是没有结果的。
有些病到了晚期，没有回头路就是没有。
裴季言抬手，轻轻揉了两把苏安的头发，苏安一声轻叹。
“徐星之前就说老在医院碰到你。”苏安说，“那会儿我就只顾着想知道你为什么天天在医院了，她的事情我…”
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谁会没事往那里想呢。
裴季言应着：“嗯，就是从小照顾我的那个陈阿姨，她身体不好，女儿又在外地上班，所以我多照顾是应该的。”
苏安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那个陈阿姨的女儿，是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继续说：“挺高挑的，喜欢穿高跟鞋…黑长发。”
裴季言皱了下眉。
苏安用渴望的眼神继续看着他：“是吧？”
她上次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明明隔了一条街，苏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那么清楚，现在都还记得人家长什么样。
再加上后来徐星的那些描述。
苏安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现在就是找裴季言确定一下。
裴季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忘了。”
苏安：？“我为什么要记得她长什么样？”裴季言反问她，“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
苏安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怎么样，现在没有得到答案有点小失望，但是因为裴季言的回答又很安心。
他根本不在意！！
是她自己以前在那边在意得要死，还让自己那么难过呜呜呜。
这件事就不跟裴季言说了，免得他翘尾巴。
苏安想着，不自觉的嘴角就勾起来了，裴季言睨了她一眼，没等苏安说话。
裴季言又问：“你吃醋了？”
苏安：？
“你…你想什么呢！”苏安赶紧说，“我怎么会吃醋呢？”
裴季言“哦”了一声，说：“但是你要是把别的男人记得这么清楚，我会。”
苏安愣住，像是没听清楚：“什么？”
裴季言说他会什么？？会吃醋？？
没听错吧？？
在苏安的心中，这就是裴季言从来都不会说的话。
不符合裴季言这个人的行为准则。
等苏安问了以后，裴季言没有再说，不再继续，转身往外面走，换了个话题。
“去领你的生日礼物。”
苏安快步追上去，黏着他：“你再说一遍嘛，刚才的，再说一遍嘛！！”
裴季言不理她，继续往前面走。
下楼去停车场的路上，苏安一路不依不饶，缠着裴季言撒娇。
“我想听嘛，想听！！”
“你再说一遍！！”
裴季言一直不应声，直到都走到停车的位置，苏安转念，感觉自己得换个办法，她忽然松开手顿住脚步。
站在裴季言后面，声音听着有点委屈。
“裴季言。”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
“我跟别人怎么样，你是不是都觉得无所谓…”
她还没演完，忽然感觉到自己被男人的阴影覆盖。
裴季言垂眸看着她，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随后伸手把她摁在车身上。
男人眯了眯眼，语气悠悠的：“玩够了吗？”
苏安愣了一下。
裴季言这句话好像有点歧义？
是问她跟其他人玩够了吗，还是问她现在玩够了吗。
苏安没反应过来，呼吸被掠夺，被裴季言的气息所覆盖，他轻轻咬着她的唇。
“玩够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苏安：……？？
她整个人开始被人吞噬，被裴季言抵在车身上，强取豪夺式的吻。
妈的。
玩脱了。
甚至，苏安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了。
裴季言表达占有欲的方式不是用醋意，不是用言语，而是直接用行动，他会用他自己的方法，让苏安记得他。
只记得他。
永远忘不了。
她但凡敢跟别人有点什么别的，估计就被拉回来收拾了。
…
苏安感觉自己嘴都被咬得发麻了。
真狠啊裴季言！
侧目看过去，男人的嘴角微微弯起。
哼。
很得意嘛。
一直往前走着，一条有些陌生的路，苏安不是很经常往这个方向来，她有点愣神。
车最后停在了。
安城最大的艺体中心。
什么生日礼物要来这里领取啊？？
苏安怎么都想不出来。
她是觉得裴季言肯定会给自己一个惊喜，但是她实在是想不到裴季言会给什么，在这样的地方。
苏安站在门口，有点傻了。
不过，这个地方，或许是她梦想的一部分。
藏在心底，很深处的。
像是一个秘密。
裴季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她回过神来，定神看到裴季言朝她伸出手，说：“跟我走。”
苏安愣了一下，把手搭上去，心情复杂地跟着裴季言往里面走。
从大门进去以后，里面似乎是空无一人。
苏安的步子都放轻了，她慢慢迈步进去，走到最前面，有人缓缓起身。
“安安。”那人背着光，轻声开口。
苏安目光凝住，这才看清是徐星。
裴季言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靠在她耳边说：“还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
苏安的心绪微动。
大概是跟裴季言在一起久了的心灵感应。
徐星说想离开之前再听她唱一次上次那首歌，裴季言说现在做到现在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
他帮她把徐星约了出来。
约在这里的原因，开始渐渐清晰了。
她以前的一个愿望，是在安城最大的艺体中心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不管有没有听众。
这里，是舞台。
她以前从来都不太敢去轻易触碰的舞台。
想都不敢想。
年少的藏在心里的不切实际的梦想，即便是苏安，也会悄悄藏起来。
但是再深处的愿望。
裴季言都会帮她实现。
苏安听到裴季言轻笑了一声，随后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
“往前走啊。”裴季言说。
苏安讷讷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舞台的，她只知道，她人踩上这个超大的舞台的时候，好像自己整个人都是踩在云朵上。
好像在飘。
身后的幕布缓缓拉开，裴季言挑眉示意她，说：“转身，去领你的生日礼物。”
苏安转身过去。
话筒，高凳，还有一把崭新的吉他。
苏安慢慢走过去，伸手拨弄了一下吉他的弦，声音很好听。
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点复杂。
苏安刚想开口，本来想跟裴季言说谢谢，但是在她开口之前，裴季言忽然给出了她更加会心情波动的消息。
以前构建的一些东西，又在崩塌。
裴季言说：“吉他是你爸爸送给你的。”
苏安忽然感觉一阵酸意翻上来，又想掉眼泪了。
她以为，这件事绝对不会得到家里人的支持，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不得到支持。
其实。
不是的。
爸妈是支持她的一切的，只是她自己之前太不懂事了，把这些事情放在首位，没有把本来应该重要的事情放在首位。
苏安悄悄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
她拿起手边的吉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看着台下。
现在只有两个观众。
苏安看着徐星，凑近话筒轻声开口：“唱给你的。”
《像是一颗星星》
——跌倒真的会不想再站起来/然后对着镜子说/好多人还在等我/我想我是一个倔强又平凡的人
——像是一颗星星/被保护着前进/那笑着笑着就想哭的心啊/幸好有一些人不需要我太多解释/只要求我几十年去换一点点成就
…
苏安一直觉得这首歌是很适合徐星。
她看不清台下的情况，头顶上的灯光过于明亮，她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歌声，只能看到眼前的光。
别人呢，是什么样的，她看不见。
苏安唱完这首，拍了拍手，轻声说：“可以帮我关一下灯吗？”
啪地一下。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
苏安终于得以看清台下的人，徐星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裴季言在旁边，给她递了卫生纸。
苏安开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这片天空里也有很多星星。”
“但是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明亮的一颗。”
永远闪亮。
“虽然只剩下一点时间。”苏安觉得喉间酸，顿了顿，“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可能觉得自己很普通，很平凡，但是你要记得，永远有人把你当作宝藏。”
“下辈子的话。”
“要自信一点。”
“没有那么多配不配得上，没有那么多不自信，你应该知道自己就是很优秀的人。”
徐星一边哭一边点头。
徐星哭着说：“好。”
“下辈子早点遇到你。”
苏安扯了扯嘴角，笑：“那你要多等我一下了，因为我可能活得比较久。”
“嗯，等你。”
苏安说完，侧目看向旁边的裴季言。
他一直在那边看着。
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裴季言，从来都是这样沉默着的裴季言。
苏安终于明白。
她以前站在自己的舞台上，舞台上的灯光很亮，她看不见台下，她以为裴季言早就离开了。
但其实，灯光熄灭，当她不再只注意到自己的世界的时候。
会发现——
裴季言一直都在。
永远都在。
裴季言站在台下，苏安没有说话，她这个时候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男人微微一挑眉。
裴季言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地方回荡着。
每一句话。
“喜欢这个舞台吗？”裴季言问她。
苏安点头。
当然喜欢。
有一种梦想实现了的感觉，还有点不真实。
不真实到她人都是恍惚的。
裴季言像是松了口气，他好像在担心她会不喜欢。
过了两秒，裴季言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安愣神。
“可以准备一下演唱会了，这个舞台，会完全属于你。”
这一瞬间，苏安在裴季言脸上看到了十分灿烂的笑意，她以前觉得裴季言从来都不会有的笑意。
裴季言看着她。
忽然就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安开心就很好。
他跟傅忱斯的交易，帮傅忱斯管理轻舟娱乐几年，但是当他需要的时候，傅忱斯要满足他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就是。
给苏安一场盛大的演唱会。
属于她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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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季言不急，安静地看着她。
以前苏安很讨厌裴季言一言不发的样子，她总是觉得裴季言要多跟自己说话,说着要多有点什么样的神情，她才能感觉到裴季言的在意。
但是现在,她觉得裴季言这样是真的会让人很安心。
他做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的，不像她,总是只在意自己当下感受到的，想要知道的。
说话做事也是一样的，裴季言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多问，要是她想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苏安自己安静地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想,还是告诉你吧。”苏安说，“这件事我现在能憋住，以后也不一定能憋得住。”
现在这件事还不算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徐星还没有走。
苏安自己拿不定主意，她现在告诉裴季言,还能参考一下裴季言的意见,总不会等到很久以后怎么都没有办法回头的时候来后悔。
“嗯。”裴季言只是应了一声，却也会让人觉得挺安心的。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会让人信任。
苏安手上捏着一颗葡萄，虽然她已经这样决定,但是要开口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吃力。
葡萄带着轻微的酸涩味道。
苏安咬下去那一颗，有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过了会儿，苏安才缓缓开口，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裴季言,她尽量没有错过每一个细节。
给人讲起来的时候，苏安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很早以前就是有征兆的。
以前她发现徐星不识货的是时候，没有太在意，苏安并不是那种会太在意这件事的人，后来见到徐星跟向宗吵架，苏安也只觉得是向宗对徐星不好。
再后来，一个她今天才想起来的细节。
徐星跟她说过，觉得她跟裴季言是很般配的，不用考虑家庭…
在徐星的眼里，裴季言是跟苏安门当户对的关系。
她会这样说，其实是因为她自己跟向宗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问题，她跟向宗就不是那种门当户对。
就像跟裴季言以前的事情一样，这样说起来以后才会注意到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那些东西。
人的一生里。
或许很多东西是很早以前就埋好伏笔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再回头的时候，会发现命运早就给自己写好了答案。
苏安讲完以后，自己的瞳孔颤了颤。
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一点点哽咽，她说：“其实我真心的朋友算不上特别多，我跟娆娆从小一起长大算一个，段梓也是认识很多年了，算是一个。”
“再然后就是徐星了。”
裴季言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们俩虽然没有认识很久。
但是友情这种东西，不是靠时间来衡量的。
苏安越想越觉得难过，她到了现在依旧需要花一些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人的生命在这个时候脆弱万分，说要离开就真的要离开。
她以为的朋友，就是大家会一直呆在一起，是姐妹就会一直是姐妹，最多有时候一些小小的争吵，那些事情是无法改变她们之间的关系的。
但是生离死别会。
苏安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怎么都考虑不到这个问题上，却没想到这件事离自己竟然这么近，而且她竟然就要开始经历这样的离别。
“所以我之前很生气啊。”苏安说，“向宗什么都不知道，他干嘛那么凶我们星星。”
裴季言叹了口气：“可是向宗也是无辜的。”
他交往了很久的女朋友一直在欺骗他，身份是假的。
甚至还被向宗抓到了徐星劈腿现场。
在向宗眼里，可能徐星的一切都是假的，连爱情都是假的。
他以前也是个骄傲的富家小少爷。
一心一意地对待徐星，最后却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苏安沉默了会儿，不可否认现在想想向宗也是可怜的，她问：“那你准备告诉向宗吗？”
裴季言说：“不。”
“为什么？”
裴季言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说：“徐星自己做的决定我们无权干扰，这件事我们不要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判断正确与否。”
或许，她应该告诉向宗这个秘密。
向宗会理解的。
只是这样向宗到最后会更难受。
这段感情这个选择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徐星只是选择了一个，她觉得对的方式。
苏安挠了挠自己的手心，嗯了一声。
她说，“我们是应该尊重她的决定。”
不要劝，也不用劝，更不能劝。
裴季言迈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苏安的后背，轻声说：“现在只要做到一些，你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就好了。”
苏安点头。
闭了闭眼。
每次这个时候都很想掉眼泪。
但是苏安又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又哭了。
她正在努力放空自己的时候，忽然听到裴季言的声音，他就这么看穿了她，说：“要是想哭的话是可以哭的。”
“会感觉到难过是人之常情。”他说。
苏安觉得自己这两个月掉眼泪的含量过高。
她嗓间一紧，开口几分哽咽：“不是说好的长大了就不爱哭了吗？”
“怎么我长大了以后觉得很多事情更难过了？”
裴季言没回答，只是伸手把苏安揽进自己怀里，她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没长大的时候没心没肺的，很多事情都不会难过。
但是成长以后，才会发现更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
这天晚上苏安做了很长的梦，像是把她以前二十几年的记忆全部回放一遍。
睁开眼醒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疲惫。
苏安伸手，感觉到身旁男人的体温，她迷迷糊糊地拍了裴季言一下。
“裴季言，我的生日礼物呢。”
生日过后醒来下意识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找生日礼物的，苏安虽然人没有完全清醒的，但是还是很清楚自己是要先拿生日礼物。
裴季言是醒着的。
他的睡眠很浅。
很早以前苏安就很奇怪为什么别的男孩子一睡觉跟个死猪一样吵都吵不醒，但是裴季言睡觉就很浅，一点动静他都能醒。
都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苏安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被裴季言逮到。
也是苏安知道裴季言的身世以后才想起来，那会儿她起夜，裴季言睁开眼问她去哪儿的时候，语气是带着轻颤的，是小心翼翼的。
裴季言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淡然。
从来都不是。
相反，他可能比别人都要敏感。
裴季言侧身，顺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说：“你先起床，我带你去领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还要出门啊？”苏安打了个哈欠，“这么好的周末，竟然要早起，我还想等你给我生日礼物以后睡个回笼觉呢。”
“晚上早点睡。”裴季言说，“还是说，你不急着要生日礼物了？”
苏安听到这句话，瞌睡醒了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要啊！怎么不要！”
“跟个小孩儿似的。”裴季言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都对生日礼物不感冒了，只有苏安二十五年如一日，永远像个小孩儿。
永远期待。
苏安一身轻哼，下巴微微抬起：“我至死是少女。”
“好。”裴季言也起身，捏了捏她的腰，“那起床收礼物。”
苏安平时赖床挺久，今天急着收礼物，赶紧起床洗漱，她先进去，听到裴季言在外面跟人打电话说着什么。
一大早就起床工作啊？
这可是周末！
苏安没多想，只觉得裴季言确实是应该赚大钱的。
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不过还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周末付出出去来加班的，但是裴季言真是个钢铁人，坚固地不行。
一天二十四小时，感觉二十四小时都能随在线。
哎…
以后要是她又不想努力了，就让裴季言养她好了。
苏安洗漱完，出来听到裴季言在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你放心曝光，这件事景安撑腰。”
苏安：？
什么事？
苏安蹑手蹑脚地摸过去，想偷听，结果那边电话挂断，什么都听不到。
苏安哼了一声，说：“怎么，景安不是给我撑腰的吗？”
“嗯？”裴季言应着。
“怎么现在到外面到处给别人撑腰呀。”苏安假装不开心，“怎么回事？你这个渣男！是不是你对每个女孩都是这么说的呜呜呜呜。”
裴季言：“男的。”
苏安随即瞪大了眼睛：“艹，你骗婚…？”
裴季言笑了一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没闲工夫跟她开玩笑，认真解释：“是一个独立品牌，很小的品牌。”
“啊。”苏安愣了下，这也太突然了。
“你昨天跟我说了以后，我就安排严俊去查了，这种事情其实调查起来还是挺轻松的。”
“…就这么快啊？？”苏安整个傻掉，“既然这么简单，那之前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外面是有风声的，只是你不了解，很多消息也被简林夕那边压了下去。”裴季言说，“这件事只是一直没闹大，但其实本来就是存在的。”
苏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因为本来就是存在的，所以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是。”裴季言回答，“变聪明了。”
“……这么简单谁不懂！！”
“以前的苏安不懂。”
苏安：……
我忍。
因为她真的一点都不占理。
以前的苏安。
这五个字听起来就怪恐怖的。
一根筋，执拗，沉浸于自己给自己构造的世界之中，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也不考虑自己错没错。
所以她才一直无法理解别人。
苏安哼唧了两声，没说话，等裴季言继续解释，裴季言说：“联系了那边的品牌负责人，说是因为之前Beauty一直给他们压力，忍一时就过去了，要是不忍的话……”
苏安接话：“Beauty是不是威胁他们，说要让他们整个品牌做不下去？”
裴季言点头。
“狗仗人势。”苏安呸了一声，顿了顿，“我这成语用对了吗…？”
裴季言低了下头，噗嗤一声。
苏安摆手：“算了算了，反正就是简林夕仗着自己有点东西就欺负人呗！！真是不要脸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要脸！”
永远欺负弱小。
刚才还在大骂裴季言渣男的苏安，这个时候拍了拍裴季言的肩膀。
“嗯，裴总，靠你给这些小可怜撑腰了。”苏安语重心长地说，“实在不行，我可以叫我爸…”
“不用。”裴季言眯了眯眼。
苏安抬眸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裴季言这个人其实挺狠的，男人眯着眼，语气让人觉得很危险——
“处理Beauty，比踩死一只蚂蚁简单。”
苏安：……
你好狠但是好帅。
本来就是不用放在心上的渣滓，现在逮到简林夕的把柄了，看他们不得给Beauty老家都铲平了？
这件事苏安很快放心下来，她根本就不用做这种担心。
“那你刚才在外面打那么多电话都是这个啊？”苏安眨了眨眼，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你好像给好几个人打了个电话呢。”
裴季言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医院的。”裴季言交代着，“之前陈阿姨在那边住院，我跟医院几个专家熟悉，顺便问问。”
大概是帮徐星问了两句。
苏安敛了下眸，看裴季言没继续往下说，也知道肯定是没有结果的。
有些病到了晚期，没有回头路就是没有。
裴季言抬手，轻轻揉了两把苏安的头发，苏安一声轻叹。
“徐星之前就说老在医院碰到你。”苏安说，“那会儿我就只顾着想知道你为什么天天在医院了，她的事情我…”
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谁会没事往那里想呢。
裴季言应着：“嗯，就是从小照顾我的那个陈阿姨，她身体不好，女儿又在外地上班，所以我多照顾是应该的。”
苏安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那个陈阿姨的女儿，是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轻咳了一声，继续说：“挺高挑的，喜欢穿高跟鞋…黑长发。”
裴季言皱了下眉。
苏安用渴望的眼神继续看着他：“是吧？”
她上次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明明隔了一条街，苏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那么清楚，现在都还记得人家长什么样。
再加上后来徐星的那些描述。
苏安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现在就是找裴季言确定一下。
裴季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忘了。”
苏安：？“我为什么要记得她长什么样？”裴季言反问她，“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
苏安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怎么样，现在没有得到答案有点小失望，但是因为裴季言的回答又很安心。
他根本不在意！！
是她自己以前在那边在意得要死，还让自己那么难过呜呜呜。
这件事就不跟裴季言说了，免得他翘尾巴。
苏安想着，不自觉的嘴角就勾起来了，裴季言睨了她一眼，没等苏安说话。
裴季言又问：“你吃醋了？”
苏安：？
“你…你想什么呢！”苏安赶紧说，“我怎么会吃醋呢？”
裴季言“哦”了一声，说：“但是你要是把别的男人记得这么清楚，我会。”
苏安愣住，像是没听清楚：“什么？”
裴季言说他会什么？？会吃醋？？
没听错吧？？
在苏安的心中，这就是裴季言从来都不会说的话。
不符合裴季言这个人的行为准则。
等苏安问了以后，裴季言没有再说，不再继续，转身往外面走，换了个话题。
“去领你的生日礼物。”
苏安快步追上去，黏着他：“你再说一遍嘛，刚才的，再说一遍嘛！！”
裴季言不理她，继续往前面走。
下楼去停车场的路上，苏安一路不依不饶，缠着裴季言撒娇。
“我想听嘛，想听！！”
“你再说一遍！！”
裴季言一直不应声，直到都走到停车的位置，苏安转念，感觉自己得换个办法，她忽然松开手顿住脚步。
站在裴季言后面，声音听着有点委屈。
“裴季言。”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
“我跟别人怎么样，你是不是都觉得无所谓…”
她还没演完，忽然感觉到自己被男人的阴影覆盖。
裴季言垂眸看着她，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随后伸手把她摁在车身上。
男人眯了眯眼，语气悠悠的：“玩够了吗？”
苏安愣了一下。
裴季言这句话好像有点歧义？
是问她跟其他人玩够了吗，还是问她现在玩够了吗。
苏安没反应过来，呼吸被掠夺，被裴季言的气息所覆盖，他轻轻咬着她的唇。
“玩够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苏安：……？？
她整个人开始被人吞噬，被裴季言抵在车身上，强取豪夺式的吻。
妈的。
玩脱了。
甚至，苏安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了。
裴季言表达占有欲的方式不是用醋意，不是用言语，而是直接用行动，他会用他自己的方法，让苏安记得他。
只记得他。
永远忘不了。
她但凡敢跟别人有点什么别的，估计就被拉回来收拾了。
…
苏安感觉自己嘴都被咬得发麻了。
真狠啊裴季言！
侧目看过去，男人的嘴角微微弯起。
哼。
很得意嘛。
一直往前走着，一条有些陌生的路，苏安不是很经常往这个方向来，她有点愣神。
车最后停在了。
安城最大的艺体中心。
什么生日礼物要来这里领取啊？？
苏安怎么都想不出来。
她是觉得裴季言肯定会给自己一个惊喜，但是她实在是想不到裴季言会给什么，在这样的地方。
苏安站在门口，有点傻了。
不过，这个地方，或许是她梦想的一部分。
藏在心底，很深处的。
像是一个秘密。
裴季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她回过神来，定神看到裴季言朝她伸出手，说：“跟我走。”
苏安愣了一下，把手搭上去，心情复杂地跟着裴季言往里面走。
从大门进去以后，里面似乎是空无一人。
苏安的步子都放轻了，她慢慢迈步进去，走到最前面，有人缓缓起身。
“安安。”那人背着光，轻声开口。
苏安目光凝住，这才看清是徐星。
裴季言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靠在她耳边说：“还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
苏安的心绪微动。
大概是跟裴季言在一起久了的心灵感应。
徐星说想离开之前再听她唱一次上次那首歌，裴季言说现在做到现在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
他帮她把徐星约了出来。
约在这里的原因，开始渐渐清晰了。
她以前的一个愿望，是在安城最大的艺体中心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不管有没有听众。
这里，是舞台。
她以前从来都不太敢去轻易触碰的舞台。
想都不敢想。
年少的藏在心里的不切实际的梦想，即便是苏安，也会悄悄藏起来。
但是再深处的愿望。
裴季言都会帮她实现。
苏安听到裴季言轻笑了一声，随后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
“往前走啊。”裴季言说。
苏安讷讷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舞台的，她只知道，她人踩上这个超大的舞台的时候，好像自己整个人都是踩在云朵上。
好像在飘。
身后的幕布缓缓拉开，裴季言挑眉示意她，说：“转身，去领你的生日礼物。”
苏安转身过去。
话筒，高凳，还有一把崭新的吉他。
苏安慢慢走过去，伸手拨弄了一下吉他的弦，声音很好听。
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点复杂。
苏安刚想开口，本来想跟裴季言说谢谢，但是在她开口之前，裴季言忽然给出了她更加会心情波动的消息。
以前构建的一些东西，又在崩塌。
裴季言说：“吉他是你爸爸送给你的。”
苏安忽然感觉一阵酸意翻上来，又想掉眼泪了。
她以为，这件事绝对不会得到家里人的支持，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不得到支持。
其实。
不是的。
爸妈是支持她的一切的，只是她自己之前太不懂事了，把这些事情放在首位，没有把本来应该重要的事情放在首位。
苏安悄悄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
她拿起手边的吉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看着台下。
现在只有两个观众。
苏安看着徐星，凑近话筒轻声开口：“唱给你的。”
《像是一颗星星》
——跌倒真的会不想再站起来/然后对着镜子说/好多人还在等我/我想我是一个倔强又平凡的人
——像是一颗星星/被保护着前进/那笑着笑着就想哭的心啊/幸好有一些人不需要我太多解释/只要求我几十年去换一点点成就
…
苏安一直觉得这首歌是很适合徐星。
她看不清台下的情况，头顶上的灯光过于明亮，她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歌声，只能看到眼前的光。
别人呢，是什么样的，她看不见。
苏安唱完这首，拍了拍手，轻声说：“可以帮我关一下灯吗？”
啪地一下。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
苏安终于得以看清台下的人，徐星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裴季言在旁边，给她递了卫生纸。
苏安开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这片天空里也有很多星星。”
“但是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明亮的一颗。”
永远闪亮。
“虽然只剩下一点时间。”苏安觉得喉间酸，顿了顿，“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可能觉得自己很普通，很平凡，但是你要记得，永远有人把你当作宝藏。”
“下辈子的话。”
“要自信一点。”
“没有那么多配不配得上，没有那么多不自信，你应该知道自己就是很优秀的人。”
徐星一边哭一边点头。
徐星哭着说：“好。”
“下辈子早点遇到你。”
苏安扯了扯嘴角，笑：“那你要多等我一下了，因为我可能活得比较久。”
“嗯，等你。”
苏安说完，侧目看向旁边的裴季言。
他一直在那边看着。
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裴季言，从来都是这样沉默着的裴季言。
苏安终于明白。
她以前站在自己的舞台上，舞台上的灯光很亮，她看不见台下，她以为裴季言早就离开了。
但其实，灯光熄灭，当她不再只注意到自己的世界的时候。
会发现——
裴季言一直都在。
永远都在。
裴季言站在台下，苏安没有说话，她这个时候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男人微微一挑眉。
裴季言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地方回荡着。
每一句话。
“喜欢这个舞台吗？”裴季言问她。
苏安点头。
当然喜欢。
有一种梦想实现了的感觉，还有点不真实。
不真实到她人都是恍惚的。
裴季言像是松了口气，他好像在担心她会不喜欢。
过了两秒，裴季言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
“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安愣神。
“可以准备一下演唱会了，这个舞台，会完全属于你。”
这一瞬间，苏安在裴季言脸上看到了十分灿烂的笑意，她以前觉得裴季言从来都不会有的笑意。
裴季言看着她。
忽然就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安开心就很好。
他跟傅忱斯的交易，帮傅忱斯管理轻舟娱乐几年，但是当他需要的时候，傅忱斯要满足他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就是。
给苏安一场盛大的演唱会。
属于她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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