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_知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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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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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殿,早朝。

  淳于胄年初染疾以来一直未见明显好转,几日以来病状反反复复,昨儿夜里咳疾又加重了,使得他一夜未得好眠。因着他龙体欠佳,今日的早朝本可以暂缓,但由于蒋齐琛一事,众臣和百姓热议非凡,他之前又亲口许下今日审理,淳于胄不得不强撑着坐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淳于胄定了定神,“众卿平身。”

  “谢陛下!”

  蒋齐琛被扣在瑞王府的几日,淳于承倒也没苛待他,除了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之外,吃穿用一样不少。今儿早朝,淳于承还特意陪蒋齐琛回将军府换了官服。

  淳于胄先是打量了蒋齐琛几眼,确定他无什么大碍后,才说:“今日召众卿前来,主要为审理瑞王所报蒋齐琛一案,三司可在?”

  淳于胄话音一落,身着紫袍绣孔雀样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身着绯袍绣白鹇样的御史中丞便从官列中走了出来。

  刑部尚书李廷:“刑部在此。”

  大理寺卿王琮:“大理寺在此。”

  御史中丞曾凡:“御史台在此。”

  “三司既在,那便开始吧!”淳于胄手一挥,“既然这个案子是瑞王报上来的,瑞王便先说吧。”

  “谢陛下!”

  淳于承虽为皇子,但上朝之时却不会轻易称淳于胄为“父皇”,为此淳于佑还以“不孝”之名给他下过绊子,却被淳于承一句“朝堂之上,没有父子,只有君臣”给生生呛了回去。

  平日里最不讲朝堂官礼的便是他这位长兄,淳于佑可不信他的鬼话。奈何淳于承说到这个份上了,淳于佑不信也只能自己憋着。

  “启禀陛下,儿臣还在西营的时候便听到了少将军奉命怔北的消息,儿臣回了京凉还能听到百姓们赞扬这少将军率领定国军出城时的英姿。”

  淳于承用余光瞥了一眼蒋齐琛,继续道,“北营那边的仗本就难打,年初那段日子更是吃紧,儿臣本以为少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却不曾想能在这大年里与他迎面撞上。”

  淳于胄、淳于佑与众官都没想到淳于承能说这种官腔,听听这“少将军的英姿”像是瑞王会说的话吗?

  曾凡先是愣了一下,才紧跟着问:“敢问瑞王具体是在何处遇上少将军的?”

  虽说他为御史台其副,但到底是五品官员,消息的灵通性要少了些,且御使大夫一副不愿牵涉其中的样子,曾凡也不好多问。

  曾凡站在淳于承的斜后方,淳于承听到他提问便直接转了个身子。面对淳于承扑面而来的压迫之感,三司顿时头皮发麻。

  “在朝的各位皆是我朝忠臣,有些话本王便直说了。”淳于承冷冽的目光在众官面上扫了一圈,“当然了,本王相信各位都知道在朝上说的有些话在朱烨城外就得烂在肚子里的道理。”

  众大臣被淳于承这么一瞧,紧张得脊背都绷直了。

  看看,透着这股狠厉劲的才是瑞王殿下!他们真是新年里喝多了酒,方才竟然以为瑞王转性了!

  “臣明白。”

  娄余先站了出来,其他官员见状相互望了几眼,便异口同声道,“臣明白。”

  “那好。”淳于承转了回去,瞧着面色僵硬的淳于佑,说:“诸位大臣可能还不知道,这被百姓避如蛇蝎的清安观就住着我朝长公主,本王的妹妹——永平。”

  “什么?!”

  “这……”

  淳于绥在清安观养病一事并无多少人知晓,除了政权中心的那几位,诸位大臣皆是一无所知。但清安观的传闻他们是知晓的,淳于承这般一说,前因后果便立刻被串了起来,众大臣皆是又惊又惧。

  “永平向来身子不好,宫中事多人杂,不便修养,且慧王母妃一事使永平身染重疾,太医院束手无策。”淳于承的目光轻轻扫过淳于胄,落到宗秉文身上,说:“陛下与皇后娘娘心中甚是忧虑,彼时还未执掌镜音司的宗秉文挺身而出,遍寻天下名医,又特赞清安观风水,为皇室排忧解难。”

  宗秉文对上淳于承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偏头挑了下眉。

  自己本就是为了向上爬,使劲浑身解数讨皇帝欢心又如何呢?倒是……

  宗秉文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淳于佑,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淳于佑脸色难看极了,垂在宽大袍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慧王的母妃白氏当时也给东宫下了毒,但那淬毒的糕点并没有落到淳于佑口中,而是被淳于绥抢了过去。淳于绥底子本就差,那穿肠毒药吃下去几乎要了她大半条命,太医束手无策,倒是在宫外寻了个闲散郎中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后,为了护住淳于绥,淳于胄便亲手催动了清安观一事。

  想起往事,淳于承不禁在心底讥笑。

  父皇向来偏爱嫡系,可就算真要送人出宫静养,也不必做这等会让百姓和百官诟病的荒唐事。

  淳于承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他可不会帮太子与父皇刻意隐瞒,方才对众官的告诫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若真有一日,消息从他这里走漏了,他也有个虚假的壳子罩着不是?

  百官为鉴,他瑞王可是不希望这事儿外传的。

  淳于承心底的讥笑慢慢地露在了脸上,“不把事情说完了,如何让三司知晓前因后果呢?”

  “要知晓什么前因后果?!”

  淳于佑恶狠狠地看了三司一眼,长姐是为他挡灾,他决不允许旁人拿长姐的事开刀。

  “皇弟急什么?难不成这里面真有什么摆不上台面之事?”

  果然,一提到永平,他这位皇弟便沉不住气。

  淳于承看了一眼蒋齐琛,装作无奈道,“皇弟就算要包庇少将军,也不必这么早跳出来吧?”

  淳于佑猛地朝淳于承走了一步,“你!”

  “太子!”淳于胄见状,立刻低喝了一声。

  淳于佑这才冷静了些,“父皇……”

  “你继续说。”淳于胄对淳于承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淳于承这一句一句的话明里暗里都把他、皇后与嫡系裹了进去,然而事实如此,在文武百官面前他根本不能发作。

  更重要的是淳于承手中紧握兵权,不说朱烨城外,还有刚拿下捷报的北营军队。淳于胄若因着这事动了淳于承,只怕因小失大。

  他清楚这一点,淳于承更清楚。

  于是,瑞王殿下装模作样地对淳于胄拱了下手,说:“因此本王才会在初一那日前去清安观探望我那个好妹妹,结果刚进门没多久便遇上了少将军。”

  “明明该在前线杀敌的少将军,竟然出现在了清安观,诸位说巧不巧?”淳于承话里有话,“也不知道少将军回来多久了,定国军没了你在前线坐镇,要赢倒也着实困难。”

  定国军在前线连连败退,淳于承这么一说,不免有人会联想为是蒋齐琛的缺席导致了败仗。

  “如此一来,少将军确有失职之罪。”兵部尚书道,“陛下,恕微臣直言,没有将领的军队无异于一盘散沙。”

  “蒋齐琛……”

  淳于胄的声音低沉,藏着晕不开的情绪。这次蒋齐琛虽是得他的命令滞留于京凉,但淳于胄却不能站出来证明他的清白。

  现下朝野内外有无数双眼睛紧盯此事,更有无数百姓议论纷纷,再加上前线吃过的那些败仗、死去的那些将士……

  他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在明面上承担这些。

  人们可以对蒋齐琛不满,却不能对自己不满。

  淳于胄锐利的视线透过旒的缝隙直直地落在蒋齐琛身上,他相信,蒋齐琛能明白他的无奈。

  “微臣……在。”

  蒋齐琛自从被淳于承扣下后便未发一言,此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一片。

  他双手抱拳对着淳于胄跪了下去,“臣有罪。”

  父亲去世后,自己统帅定国军,守卫大烨。这一次,他虽有皇命在身,奉命行动,却也有着不可推卸之责。

  只是……瑞王出现在清安观绝不是巧合,而是早就布好的陷阱,专等着自己来跳。

  “臣……仰慕长公主已久,这才会在年初出现在清安观。”

  “臣放心不下长公主,想见上她一面。”

  “少将军。”淳于胄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这这这……”众大臣闻此大都惊讶不已。

  蒋齐琛的背挺得笔直,铿锵有力地说:“臣失职了。”

  “请陛下责罚。”

  “少将军虽然一口认了罪,但老夫有些话还是要问上一问。”

  王琮执掌大理寺多年,向来恪尽职守,就案论案,不管派别。

  “敢问少将军,您是何时回的京凉?又或者是,您根本没离开过?”从未离京与突然折返,以及折返的时间点对于案情的审理定夺十分重要,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

  “呵……”未待蒋齐琛回答,淳于佑便轻笑出了声,他道,“当日少将军同定国军北征,众目睽睽,他如何得以偷走回来?”

  “要偷跑总要避开旁人的耳目,是吧?”淳于佑故意加重了音,“少-将-军。”

  蒋齐琛对上淳于佑的目光,后者正用眼神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是。”他缓缓开口。

  他明白淳于佑的意思,可是瑞王这次明显有备而来,无论如何他也躲不掉。

  “不着急。”淳于承注意到了淳于佑与蒋齐琛的眼神交汇,他向后走到王琮身旁,不紧不慢地说:“本王的援军已经拿下了北域,用不了多久便会和少将军的人一起回到京凉。”

  “定国军人多得很,少将军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王大人可以慢慢审。”说着,淳于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王琮的肩。

  蒋齐琛的心中一凛,瑞王的手果然已经伸向定国军了。

  王琮年纪也有些大了,被淳于承这么冷不丁地一拍,差点魂都飞出去。

  “自然……自然……”

  “陛下。”宗秉文终于开了口,“不如先将少将军押送刑部大牢,容三司细细审理。”

  宗秉文是知道蒋齐琛奉了皇命的,但看这个早朝的样子,皇上是要先舍掉蒋齐琛的。

  蒋齐琛这次被瑞王咬死了,淳于承不从太子这边撕下这一块肥肉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淳于承这会一定能撕得下来。

  “刑部?”淳于承锋利的眉一挑,半开玩笑地说:“刑部的狱卒能看得住蒋齐琛吗?”

  “李尚书,不如本王让自己的亲兵来帮你守,怎么样?”

  “不劳瑞王费心了。”李廷看了眼龙座上的皇帝,就算隔着旒他也能感受到陛下压抑的怒气。

  李廷硬着头皮对淳于承说:“瑞王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命刑部严加看管。”

  “本王可不放心。”

  “这……”李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本王觉得还是要让本王的亲兵……”

  “皇兄,你当着文武百官质疑刑部,这是在挑衅父皇吗?”淳于佑出言打断了他。

  “你先前便不管不顾地将蒋齐琛扣在瑞王府,这下还要干涉刑部,你到底有没有将父皇放在眼里?”

  淳于佑本还算个沉稳的,但有些时候对上淳于承他便沉不住。

  “够了!”淳于胄终于不耐地吼了一声,他刚吼完,嗓子里便干痒一片,“咳咳咳……咳咳!”

  “皇上,切要小心龙体啊!”娄余立刻说道。

  淳于胄摆了下手,“无事。”

  “瑞王,你先前强行扣押蒋齐琛,朕不与你追究。但……”淳于胄紧盯着淳于承,厉声道,“但你切勿以为可以无法无天!”

  淳于胄念在淳于承的军功,已算给足了他面子,但这猖狂的臭小子尽会顺杆而上,不知收敛!

  难不成真想要翻到自己头上去吗?!

  ※※※※※※※※※※※※※※※※※※※※

  ①三司推事:遇有特别重大案件时,可由大理寺卿(大理寺)、刑部尚书(刑部)、御史中丞(御史台)共同审理,称为三司推事。

  ②旒:就是指皇帝帽子上垂下来那个珠帘。词组:冕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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