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Night 11_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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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Night 11

  这人弥漫着野生动物的气息——是安森给我的第一感觉。

  看似斯文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眼,戴着黑框眼镜,衣着简单整洁,仪态端正,可跟杰在街上混了那么久,我能感觉到,那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藏着尖锐锋利的目光,和超越年龄的机智。

  他五官并非通俗的美,不像珊娜那种典型的浓眉大眼,但绝不会有人说他不英俊;如大自然里的生物,容貌里有一种不似人类的野性,轮廓清晰如刀刻,给靠近的人无形压迫感,跟珊娜一直强调的书呆子迥然不同。

  他赶来旅馆时已凌晨三点,见到我眼都没眨一下就用口语问:“到底怎么回事?珊娜怎会突然……她又是谁?”用的是女性的‘她’,显然未对我男孩般的短发有半点混淆或是疑问。

  阿米娜见到儿子又失去控制哭了起来,他镇静地抚摸母亲的背部,给她安慰。

  安医生紧握了一下我的手,用手语告诉儿子——“这是乔伊……跟珊娜一样是聋哑人士,是珊娜的朋友……”说到这里他也红了眼圈,转过身去,我见状连忙上前,用手语跟森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是安森,珊娜的哥哥。”他用熟练的手语回我,但看起来并无兴趣同我继续攀谈下去,改用口语问父亲,“爸,怎会突然这样?新药的效果不是很好吗?你们确定她是自杀?”

  安医生用手帕擦干眼睛,“目前并无疑点,珊娜身上不见挣扎的迹象,警方还在调查,其他得等法医报告出了才知道。”

  听到法医,阿米娜尖叫一声,六神无主地反复吆喝:“不要,不要解剖我的女儿!她才十五岁啊,那么小的孩子,你叫他们不要切她,不要切,我求求你们了!”

  这一阵阵狼哭鬼嚎是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的心声,我突然羡慕起珊娜来,如果今天躺在太平间的人是我,谁会为我如此悲伤?

  不会有一人。

  安医生尽力抑制住妻子,对森说:“你带乔伊到大堂坐一会儿,别吓着孩子,我安抚好你妈妈再叫你们。”

  森点头挥手叫我跟他走。

  一路上他一直保持沉默,也没确定我是否跟在身后,我脚不方便走的慢,很快被抛下,到了电梯口才发现他在等我。

  “脚怎么了?”

  “踝关节扭伤。”

  他点点头没再问下去,亦无表现出扶我的意思,只是将步伐稍稍放慢。

  因是郊区简陋的旅馆,大堂也不过几张破旧沙发,我们面对面坐下,他这才认真看我。

  “原谅我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才没有好好跟你打招呼,对不起。”

  “没关系。”

  “你叫乔伊……对吧,告诉我乔伊,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安森不像一个能让我轻易操纵利用的人,我得谨慎。

  我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战战兢兢地解释——“我也不太清楚,她早上跟母亲去洗澡,之后就失踪了。”

  森用双手按摩太阳穴,久久无改变姿势,我耐心等他整理情绪,终于,他再次抬头问——“这几天你一直跟珊娜在一起,她有无跟你说过什么,或是留下一些什么话?”

  “你指遗言?”

  “是。”

  “现在想不起任何特殊的……对不起。”

  他此刻全神贯注地凝视我,黑框眼镜背后隐藏着鹰般尖锐的眼神;他在观察,在估量,他竟对一个十四岁残障少女怀有戒心……

  这个人……有意思。

  片刻,他比道——“一时想不起情有可原,以后若想起什么请马上告诉我。”

  我点头。

  “乔伊,父母在电话里没跟我解释太多,你是怎么认识珊娜的?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

  哼,想审我?没问题。只是森……你承受得了吗?

  我用最无辜的表情回视他——“啊,你应该没听过,珊娜说她已五个多月没跟你说话了,我跟她才刚认识。”

  一提绝交他指尖微微一震,眼中有明显的伤痛,虽很快被掩饰,却没逃过我的视线。

  我垂下眼皮继续解释——“其实,我的命是珊娜救的,她有洞悉冥界的第六感,感应到我奄奄一息困在地坑,带着父母前来相救,没想到,善良的她竟……”

  “她跟你说第六感的事?”

  “是,她告诉我可以感觉到亡魂的存在,所以她不惧怕死亡。”

  “好,再想想,她还说什么了?”

  “她……给我看她手腕上的疤痕,告诉我一年前为何那么做。”

  “为什么?她说为什么?”

  我看着他,迟迟无下文。

  森鼓励——“没关系,请你照实说。”

  “嗯,她说……不想独占着妈妈,不想家因她贫穷,不想你读书还得借贷款……这一切对你太不公平,她不愿再拖累你。”

  森除掉眼镜把脸埋在手掌,这次,良久都没再抬起头。

  我在心里冷笑,看吧,谁叫你挑战我呢?自讨苦吃。从头到尾我没说一句谎话,所以更是说的心安理得。

  我望着眼前挫败的身影,突然升起一种冲动,俯身在他浓密发丝上抚了几下,他愕然仰首,先前锋利的眼眸蒙上一层怅然的忧伤,我轻轻比了个‘对不起’的手势,重新坐好。

  此时,电梯门打开,安医生走出来,看到我们叫了声:“森。”

  我是‘聋哑人士’当然听不见,可森竟也没反应,目光迷离地看着我,安医生来到旁边他方才如梦初醒,仓促地起身:“妈怎么样了?”

  “给她吃了点药,现在睡了。”

  大家沉默片刻,安医生改用手语说——“今晚太匆忙,只剩两间房,本想让乔伊跟阿米娜睡一间,可她情绪如此不稳定还是由我盯着比较妥当,乔伊,你不介意今晚跟森将就一下吧。”

  我看了森一眼,摇摇头。

  “警方办事一向慢,森,你学校那边要是忙,妹妹火化完就回去吧,别耽误了。”

  他不做声。

  “乔伊,真不好意思,脚伤未痊愈就跟着我们跑来跑去,难为你了。”

  我也站起来——“先生,我无父无母,这段时间能跟你们在一起,被你们当女儿一样呵护是我一辈子都感激不尽的,珊娜的事还未有明确答案之前请让我陪在身边,一点也不难为。”

  他怜悯地抚了抚我的肩,仿佛感动尽在不言中。

  那晚我躺在床上,很长一段时间还能感到那只手掌的温度——又宽又厚又暖和……让人感到安心。

  爸爸也有一双使人安心的手,可他的永远像冰块般寒冷,小时候被他抱起,总喜欢尖叫一声:“好凉!”

  如今想起来懊悔万分,凉又如何?那是爸爸的手,独一无二,刘宇翔的手很温暖,可他不是爸爸。

  森在浴室冲凉,我一边想着不着边的事,一边玩弄他放在床头的眼镜。镜片无度数不出所料,早看出他视力完好,为何要戴着道具?

  安森……似乎是一个蛮有意思的人。

  浴室的水声停止,我马上把眼镜放回原处,羽绒被拉到脖颈。

  森出来时见我睁着眼,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问——“睡不着?”

  我点点头。

  “跟男生同房不太自在吧,不好意思。”

  “嗄,你是珊娜的哥哥,所以……没关系。”

  他走到他的床边坐下——“若非发型缘故,我会觉得你跟珊娜长得有点像。”

  我凝视他,等待下文。

  “为何把头发剪那么短?”

  短?这几个星期来已长了很多,他是没看我刚剃头的样子,杰厌恶得如见洪水猛兽。

  “不是所有女孩都喜爱长发。”我故作腼腆地答。

  森轻轻挥动修长的手描述——“珊娜从小到大一直留着长发,八岁那年头发长到腰间,梳都梳不开,母亲再三劝她剪她都不同意,把自己反锁在洗手间将近七个小时……”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大约一个月后,她突然主动说要把头发全部剪掉,母亲喜出望外,可刚到理发店她又改变主意说已太迟。当时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她才告诉我,她听到父亲医院一个癌症患者渴望漂亮头发的心声,想把头发做成假发送给那个人,然而那人突然去世了。当时我半信半疑,可不久父亲就提起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在跟白血病抗争五年后不幸死亡。”

  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不知是安森暗淡的表情,还是廉价旅馆独特的阴森,此时竟有些毛骨悚然。

  墙上几幅假油画里的女人诡异地看着我……珊娜是否也在这个房间看着我们?她可是被杰所害?可是已知道了我的秘密?我的谎言?

  最后那关键时刻她究竟如何掉入结着冰的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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