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页_浪里舟+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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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安排座位的时候郑小舟发现自己在最后一排,令人惊异的是赭青也在,还是自己同桌。他当初以吊车尾的成绩勉强挤进了一小班,竟然有幸和状元一桌,真令人恐慌。

  结果老班进来,说座位是按成绩分的,全班46人,第一和倒数第一同桌结对子,以此类推。因为一小班都是好学苗,所以决定按这种方式坐。郑小舟盯着喻微漂亮的嘴角出神,这个男人平常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三分笑意。他是教英文的,B大高材生不知为什么到这破地儿教书,浑身还浸润着金钱的芬芳,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还是老原则,超越郑小舟智商的事他一律抛在脑后,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眼睛舒服就成。郑小舟现在就觉得十分舒适。

  英文念得也好听,他以为喻微会讲那种字正腔圆的伦敦音,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美音,说的还挺自然的,没有初中老师那种竭力掩饰也盖不住的乡音。他是真的全英授课,还好PPT准备的详细,众人勉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祈源一高能有这种老师,郑小舟是做梦都想不到。

  他会认真观察学生反应,听不懂的话会放慢语速,提问题发音缓慢清晰,不过只有口语特别出色的齐韵安才敢站起来和他对答,其他人支棱着耳朵贪婪地听着,却死活不敢开口。多年的聋哑教学和乡土发音,已经让这群尖子生不敢讲口语。

  郑小舟被叫起来的时候其实是一脸懵的,他盯着喻微脸看纯粹是因为他长得好,压根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只能踢踢赭青的凳子,示意他提示一番。

  “自我介绍。”赭青不愿意跟他说话,笔在书上唰唰写了一行字。

  郑小舟放下心来。他小时候被郑秀衣押着去上过那种哄孩子的外教英语班,自我介绍还是记得的,加上语言天赋确实不错,叽里呱啦说得倒还有模有样。不少人都转过头来看他,害羞的就拿小镜子反射看,撑着桌子神采飞扬的漂亮少年,谁不愿意看呢。

  赭青抬头,看到那个年轻的班主任正微笑着看着郑小舟,毛茸茸眯眯眼,看起来很亲人无害。郑小舟的声音,喻微的声音,周围同学的声音,突然清空了,初秋的早晨教室很热,赭青感觉像被一块巨大的果冻包裹住了,不太能呼吸。

  他们看起来像一类人。说起话来光芒四射,眼睛里藏藏露露的,全是生机勃勃的嚣张。

  赭青从小很拼命地用功,只是想要一点这种嚣张的底气。他耳机里循环播放的英语听力,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明显的效果,还是土里土气的哑巴英语。

  赭青漠漠地看着自己写了一大半的高考真题,突然觉得差距可能一开始就拉好了,有人捧着没人捧着,还是有区别的。

  既然在这个小破城市出生,既然从开始就是一个人,那就更拼命一点,再狠一点,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放过。赭青不想再吃福利院夹砂带虫的大米,不想再被满眼龌龊的院长摸来摸去,不想再被暴躁的护工拳打脚踢,不想一直顶着政府救济的帽子伸手要钱,不想啃一点儿滋味都没有的面包不想穿布料洗到稀薄的衬衫,不想买了支防晒就要节衣缩食聚餐都去不了,不想放了假无处可去只能在十平米的宿舍里整日做题。

  贫穷像果冻一样粘腻地裹住他,他只能通过高考跨过阶层深渊,挣出祈源这块巨大的果冻,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破城。

  喻微把他叫起来回答的时候,赭青背脊绷得特别紧,他感觉喉咙发不出声音,四十多双眼睛聚焦在这个年纪第一身上,状元为什么不开口?

  状元?

  郑小舟沉默了一瞬,举了举手,“他嗓子发炎了,老师。”

  喻微点了点头,嘱咐了声好好休息,下课铃已经响了,学生潮水一般散了,喧闹声淹过了沉默的尴尬,赭青呼吸缓了下来,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郑小舟已经出去了。

  怕他尴尬吗?好一副俗人面皮,玲珑心肠。

  赭青戴上耳机,继续练习听力。赭青一天醒着的十七个小时里,每分每秒都会有具体的任务,他的时间极为充盈,你说他刻苦也好,说他聪明也罢,他其实只是胆小。他不敢停。

  不敢停下,你问他如何,他只是不敢,一旦停下,就追不上了,他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每丝齿轮咬合得严实合缝,没有一点误差。内心深处的渴求是他廉价的永动机,向上爬,不敢停。这个就是赭青。

  青哥:我委屈,你下贱!

  小舟:...不是,哥,哥,咱真不知道那东西是你送的,哎,别走啊青哥...

  小舟:(盯着青哥的翘臀)...我下贱,青哥,我下贱。

  PS郑小舟这个没皮没脸的又滚来求评了。徐子阳也说他没吃到肉想看仙女姐姐的评论

  第6章谁能凭爱意

  “你。”

  郑小舟又看到了这个身上破破烂烂的小脏猴子,手扒在学校栅栏上身子轻飘飘挂上来,一双眼睛亮的和玻璃似的往一高里面瞅,听到郑小舟招呼他那一声,有点迟疑地要走掉,细细看了郑小舟一眼,有停住不动了。

  郑小舟好笑地走过去,隔着栅栏递了几条德芙过去,问道,“你上回拿的是不是这个?别再拿了,被逮着等着挨揍吧你。”

  郑小舟没有用偷这个字眼。小孩沉默了一瞬,接过了巧克力,却没有打开吃,而是很珍惜地塞到了裤子里。他那裤子破的都没兜了,郑小舟眼睁睁看到他把巧克力塞到内裤里。

  ……牛/逼。郑小舟不想再和他说话了,转过身就走了,上回放假看到这小东西在超市鬼鬼祟祟的,这一个月以来,还一直在栅栏这儿扒着瞅,他值日时候看着好几回了,今天下课没忍住买了给他。

  他转弯的时候余光一扫,看到那小孩还在原地杵着,他笑了笑,插着兜倒着往回走,无奈地问道,“这破学校有什么可看的?”

  那小孩重重地看他一眼,漆黑的眼仁里面有很固执的东西在慢慢滋长,就盯着郑小舟一直看着,一直看到他消失在教学楼里,才默默爬下来向一个小胡同走去。胡同尽头是一扇破旧铁门,上面两张辟邪的红画,被贴上斑斑驳驳的小破广告,安全开锁修下水道吸油烟机家政家教包小姐家具大甩卖,比生活还生活。

  小孩熟练地拿出钥匙开了锁,小院子里非常杂乱,堆成小山的废纸废书,一麻袋一麻袋的塑料瓶子饮料罐子,还有乱八七糟的破旧衣服,成堆成堆的废铜烂铁。小孩轻手轻脚绕开这堆杂碎,推开了里屋的门,床上躺着一个呼吸很用力的老头子,老头子后背驼的厉害,只能侧躺着,看着小孩进来了,勉力坐起身来,混沌的眼睛透出一丝温柔来。

  小孩不说话,从裤子里掏出一堆巧克力来,剥好了递给老头。老头愣了愣,有点生气,“你偷东西?”

  小孩很慌张地摇头,“……给,哥……给,不……不,偷。”

  老人看着他不说话。

  小孩有点急了,连比带画的结巴着说道:“学……校,好……好看,哥……哥,给,不偷,不……”

  老人看他一副都要哭了的样子,叹了口气,“……以后不要乱拿别人给的东西,你拿了,你要付价钱的。”

  小孩不说话了,执拗地把巧克力举到老头嘴边,轻轻地说,“您……吃。”

  老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发现竟然是榛子味的,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这样长性,八年前的事记得还这么清,他捡这孩子回来的时候给他吃了一块榛子巧克力,他就记了这么多年。

  小孩也是惨,四岁和家人走散了,被人贩子带走了,一顿磋磨把孩子给整生病了,那时候突然爆发疫情,人贩子看他高烧吓得要死,把孩子扔道边就跑了。他这个收破烂的老头子看着了,就给抱回来了。烧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了就再也不说话了。问啥也不说,就呆呆的愣着。近几年才好一点,倒是说话了,就是磕巴。问他之前的事,他只说自己叫阿然。老头费老大劲才听明白,这孩子是和爸爸妈妈出去玩时候走散了,一个大妈用手帕捂了一下他鼻子,把他抱走了。其他的一概不记得,包括父母的姓名。字还不会写,都不知道是哪个字。

  老头就养了他八年。一开始阿然跟着捡破烂,到了年龄就送去念小学,努力供着到了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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